班于文事为优,武略为劣,所以直接指挥兵马抵御华军的,就是其弟李都了。当下李都被毛宝一箭射倒,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箭势不足,导致穿透重甲,却一时还不得死,亦使李班胆寒。赶紧命人抢回兄弟来,随即带上任回等人掉头就跑,打算先退到南面几个营中去再说。
可是氐军本来组织性、纪律性就差,顺风仗可以一拥而上,一旦遇挫,怯者必累勇者,想先暂退再稳住阵脚,这么高难度的操作怎么玩得转啊。于是一骑走而百骑走,一营崩而十营崩,当场人人落荒,个个奔命,根本就勒束不住了。
毛宝和杨虎趁势踵迹而追,赶得李班、任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恨川中马矮腿短,跑得不够快。因为巴西道路险狭,进难而退亦难,遂导致无数败兵拥堵在道路上,成为了华军的活箭靶。但也正因为如此,先期奔逃的李班倒可以用士卒的性命天然断后,拦阻华军,自家得以逃出了生天。
这一口气就跑了两天两夜,等到退入汉昌城内,再捡点残兵,十不存一……
华军就此大获全胜,消除了汉中南面的威胁,但随即陶侃挥师转向沔阳,却碰了一个硬钉子。
陶士行本来打算一口气杀到汉昌城下去的,但自米仓山南向,道路曲折狭窄,两面群山耸峙,瞧得他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话说本在江南,擅长水战,或者在水网、沼泽密布处厮杀,后渡江而向中原,大平原上的骑兵纵横,也逐渐积累了不少的经验,但陶侃此前还没有碰上这么凶险的地形过。
终究氐寇占据巴蜀已有十数年了,于地理必然稔熟,倘若别出一军,循小道兜抄至我之后,恐怕瞬间就会转胜为败哪!而即便不败,若主力在此险狭处为敌寇所牵绊,不克遽归,而李寿趁机往攻南郑,又当如何是好啊?
于是陶侃在南下数十里后,便不再追,转身凯旋汉中盆地,随即西向,去攻沔阳。
李寿在李家兄弟叔侄里——他乃李雄叔父李骧之子——是最擅长军争的,其指挥能力自非李班、李都可比,况且凭坚而守,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弥补氐军制度不全,导致组织性差、纪律散漫的弱点。因而陶侃杀至沔阳城下叫阵,李寿固守不出,华军乃尝试攻城,却一连十数日皆不能克。
陶侃甚至于建造了不少的重型攻城器械,每天用十多具投石车轰击城墙,复以数十架云梯迫近城壁,纵放火箭,就这样连攻了半个多月,付出近千人的伤亡,才终于迫使李寿弃城而退。
陶侃复追李寿而至剑阁,觇看地势后,不禁又倒吸一口凉气——“世间尚有如此险隘乎?”
剑阁凶险,从前都只是听说而已,未能目见,如今瞧起来,象成皋关那般中原险要,与此阁相比,就跟个没啥自保能力的小小孩童一般……陶士行遂对左右说:
“乃知昔日钟士季以十数万众而挫于剑阁之下,实不能因此而讥其为庸才也。而周士达谋自汉中南下,先定三巴,再向成都,确实是老成之谋。”将来定蜀,咱们也得这么干,如今么……还是先撤兵吧,尚不到全力伐灭巴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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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侃进入汉中,击退氐军的同时,冀州方面,华廷也调集了数路兵马,围攻孔苌。
北路,神武军中师督周晋自濯县南渡巨马河,杀向章武;西路,拱圣军后师督郭诵先定中山、钜鹿二郡,复经博陵、河间东取南皮;南路,谢风于退守东光后,陆续召其屯驻青州的卫圣军左师北上,兵力也恢复到了四千左右。
三路兵马的具体行军路线、合击时间,乃至于遇敌后的应对之策,全都由枢部作出了预案。然而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枢部终究远在洛阳,这年月又没有电报、电话,倘若不知变通地完全按照计划行事,胶柱鼓瑟,多半会遭逢败绩——就跟后来的北宋一般——因此须命一员大将总统三路,才可安保无虞。
当初定计的时候,甄随方自上党返回,自然又跳将出来请令,裴该却不允,说:“卿之所长,在山岭,在水泽,河北平原之地,何必要去啊?”
甄随梗着脖子道:“骑兵臣也带过,平原臣也闯过,难道臣下了山、离了水,便不会作战了么?”
裴该笑道:“非也,朕之意,山岭、水泽作战,只有寥寥数人可与卿争功,则平原作战,又何以不让他人啊?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唯因人而用,因地制宜,始可事半而功倍。今日卿争抢平原之任,朕若应允,则异日他人争抢山岭、水泽之任,朕也不得不从了——江南卿还想不想去?”
甄随无奈,只得让步,退至自家府邸后,难免闷闷不乐。其妻梁氏问起缘由,甄随老实说了,随即叹息道:“这天下即将大定,仗是打一场少一场,我也知陛下不可能将所有仗都交给老爷去打,须得一碗水端平,照顾旁人——奈何于我却是憋闷事!”
梁氏笑道:“旁人皆欲安享太平,夫君却偏喜与敌交锋,须知刀剑无眼,即便勇如夫君,亦难保万一,这战阵还是少上的为好。”
甄随朝她一瞪眼,呵斥道:“汝是在咒我么?这能伤得了老爷的刀剑,还未能打造出来!”随即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