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薨逝的消息传到洛阳,晋怀帝当即加封苟晞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要他赶紧西上勤王。可是苟晞在仓垣按兵不动,反而上书,建议怀帝放弃洛阳,迁都到仓垣去。
谁都知道洛阳已是死地——除非王衍能把大军给拉回来——所以怀帝倒也有所动心,但河南尹潘韬跟苟晞有仇,极言不可,还怒斥道:“难道苟道将想做曹孟德吗?!”当时洛中数量不多的兵马,有一半儿都捏在潘韬手上,故此怀帝不敢逆之而行。就这么着,最终洛阳陷落了,怀帝也做了俘虏,只有豫章王司马端等人提前一步逃出了洛阳,前往依附苟晞。于是苟晞就拥戴司马端为皇太子,号召天下兵马齐聚河南,来保护皇太子,进而收复洛阳。
问题是当初皇帝呼吁勤王,包括你苟大将军在内,都没人真的敢于响应,如今一个新立的皇太子,别人还未必承认呢,谁又会听你苟晞的话了?其实苟晞在驻军仓垣之前,就已经被王弥部将曹嶷所败,士卒星散,五不存一,如今的实力更是小弱,所以他才着急上火地忙着立太子,召各部,与其说是叫他们来保护太子,不如说是叫他们来保护自己……
而且他觉得仓垣城小堞低,不老靠谱的,干脆率军南下,改屯蒙城了。
对于这些事儿,裴该自然是一清二楚,但他还得假装自己不清楚,要等张宾先说出来,苟晞已经不在仓垣了,现在在蒙城。然后裴该假意皱皱眉头,嘴里却说:“既如此,事更易耳。主公当速写表章一道,送往蒙城,表示愿意背汉从晋,奉豫章王为主,即可请苟道将让开通路,直取邯郸、襄国矣。”
张宾面色一沉:“裴郎休要戏言!”你到这会儿了还想着劝说石勒归晋吗?这晋朝皇帝都已经让刘曜派人押到平阳去了呀!
裴该一翻白眼:“既不愿降,自当厮杀过去,又何必来问我!”你问怎么前往邯郸、襄国,这不明摆着得一路杀过去吗?你提这问题有意义吗,还怪我口出戏言?
张宾双眉一挑,不禁“哈哈”大笑,随即正色道:“今苟晞在蒙城,遣王赞守阳夏,正当我等之东。裴郎曾与明公说‘向东’,然而若然向东,必与此二人交锋,未知胜算几何,故此明公尚在犹疑,也命我前来向裴郎探问,可识得此二人么?”
裴该想了一想:“我昔日倒与王正长(王赞)有过一面之缘,至于苟道将,未曾得见……”随即嘴角一歪:“听闻苟道将昔日曾战败过公师藩、汲桑,以及主公,难道是因此而对他有所畏惧么?”
石勒初从汲桑,依附cd王司马颖部将公师藩,但旋即公师藩就在白马为苟晞击杀;汲桑逃回老家茌平,一年后自称大将军,遣石勒等攻陷邺城,杀害新蔡王司马腾,但很快就被苟晞、王赞所败,逃亡途中为乞活所斩——乞活原本都是司马腾从并州带出来的,因此要为故主报仇。所以苟晞算是石勒的老对手了,石勒先后两个主子都折在他手里,若说没有丝毫心理阴影,那可能性是不大的……
张宾摊摊手,说:“时移事易,如今晋室覆灭在即,我汉国如日中天,明公拥众二十万,士壮马腾,而苟晞军已残破,困守蒙城,外无救援,又何惧之有啊?”
裴该点点头:“我虽不懂军事,但知若主帅气沮,则军必败,唯有怀着必胜之心,战阵之上方有成算。王正长一书生耳,料不难敌,王正长败则苟道将势必生惧,乃可一鼓而定之。且彼为将多年,所过残破,杀戮甚众,人称‘屠伯’,主公不是号称为的吊民伐罪才起兵反晋么?既然如此,则须先擒苟道将,然后方可完其素志,收拢人心——必攻蒙城!”
张宾听了,不住点头,但似乎他还有话要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是。裴该注目他半晌,突然间笑了起来:“裴某私心揣度,主公与张君所虑者,并非苟道将,而是王弥吧?”
张宾双眼骤然一亮:“裴郎果有深谋!”
“王弥见在何处?”
张宾摇摇头:“尚未侦知。”他随即告诉裴该,当日在洛中,王弥和刘曜闹得很不愉快,所以石勒为了避免被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干脆向汉主刘聪上奏,说破洛完全是刘、王二人之功——你们自己分功劳去——以此为条件,问刘曜讨要了一些粮秣物资,便即启程南归许昌了。此后听到消息,刘曜一方面将晋主押往平阳,同时整军秣马,打算进而西取关中,呼延晏表示愿意继续受他的节制,王弥却直接撩了挑子,同样率领所部离开了洛阳。
王弥起家的根本是在青、徐之间,而且不久前他还派遣部将曹嶷进攻青州,打败了苟晞,所以很可能打算东归,去与曹嶷合兵。但他是一路往青州跑呢,还是有可能停留在途中呢?当石勒攻打苟晞、王赞的时候,王弥会不会突然间跳出来掺和呢?事情往小里说,他很可能抢摘石勒的胜利果实,收编苟晞的败兵;但若往大里说……
张宾告诉裴该,刘曜已然上奏弹劾王弥,说他未得主帅号令便擅自离开洛阳,反形昭彰,相信汉主的处罚决定不日便将颁下。不管王弥是真要反,还是被逼反的,他很可能趁着石勒率军攻打苟晞、王赞的机会,从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