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
彭子勤就此束装上道,正好裴氏和司马裒北渡,他也就被塞进了从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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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召来彭晓,就见此人中等身材和相貌,毫无修道者的风雅之气、恬淡之容,说不上满身的市侩,也跟普通乡下小地主没啥区别,心中先就不喜。但既然请不来葛洪,听说这个彭晓也是懂烧炼的,就琢磨着,不妨先让他试试手吧。
寒暄几句,先问了问出身、经历之后,裴该随即问道:“卿在葛稚川门下,可得其真传了么?”彭晓当即吹嘘:“虽不敢说青出于蓝,同门之中,以晓为首,故此家师才遣我来拜见使君。《三皇内文》、《枕中五行记》等,皆能背诵,且明精要,未知使君欲问何事啊?若有晓指点,不敢说得道飞升,普通清心静气、延年益寿,想不为难也。”
裴该略略一撇嘴,又问:“可能烧炼否?”
彭晓说这我当然会啦——“若与晓三百金,假以时日,必可为使君烧成金丹,服之可怯百病,久食能延寿十年!”
裴该心说别扯了,就算你真能烧出金丹来,我也肯定不敢吃啊,谁知道都是什么成分,我不求延年益寿,只求你别来毒害我。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就按照预先设想好的说辞,对彭晓道:“我偶得一古简,上有烧炼秘术,故欲请令师北上参详。既然卿代令师前来……”随即便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竹简来,递给彭晓:“可能试炼否?”
彭晓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竹简,定睛一瞧——这枚简仅长一尺有余,看起来是残的,一头有烧焦的痕迹,简上写着一行奇特的古篆字。他横看竖看,就光能辨识出“十”、“二”、“三”、“火”、“中”五个字来,其它的……完全瞧不懂啊!
裴该注目彭晓,心说:怎么样,抓瞎了吧,我就知道你不认识,可能换了当世任何一位才杰之士,能够辨识出七个字来,就算顶天了。因为这种古篆,根本就是我瞎编的。
裴该前世就自学过一些小篆,这一世家学渊源,更是对小篆也就是秦篆,了解甚深。而且对于这时代士人普遍不会去研究的大篆也就是六国文字,以及听都没听说过的甲骨文,裴该前世多少也有所涉猎。所以他就模仿甲骨文的结构,夹杂以小篆的圆润笔法,找片竹简写下一行字来,又特意埋在土中数月,做旧做古,谎称是偶尔得到的上古秘术。
彭晓还在犹豫,我是明言瞧不懂呢,还是假装认识为好?若说瞧不懂吧,就怕露了怯,被裴使君小瞧了,恐怕断了出仕的机缘;若是谎称瞧明白了,裴使君命我按此方去烧炼,却又如何是好啊?好在裴该没让他郁闷太久,就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说:“此上古籀文,恐不易识,我遍访高人,始得其意——都抄录下来了。”
彭晓闻言大喜,赶紧接过纸来,只见上面写着:“十硝二磺三炭细研混杂可得火精燃而爆发入于丹中得……”意思很明确,就是把三种材料磨细了混合起来,可以得到“火精”,对于烧炼大有益处——至于有什么益处,其下阙文。
裴该问他:“如何,卿可能为我试做这‘火精’么?”
彭晓想了一想,老实回复道:“所谓‘十硝二磺三炭’,炭自然为木炭,但以何木烧炭最佳,尚须试验;磺当是硫磺——未知徐州可有么?”
裴该答道:“实不知有无硫磺,然彭城有铁矿,我听闻炼铁亦可得硫,不知确实否?”其实他对此是明确无误的,但还得先考一考彭晓。
彭晓笑道:“使君若询之他人,必然疑惑,晓却知道,炼铁确实可以得硫,可代硫磺之用——此我师门之秘传术也。”至于他是不是在吹牛,裴该就不清楚了。
随即彭晓又说:“硝者,我道家称之为北帝玄珠,其性燥,能化七十二种石……然硝亦有真硝、朴硝之分,不知究竟为何?”
真硝是以硝酸钾为主的一系列硝酸盐,所谓朴硝却是结晶状的硫酸钠,其间区别,裴该自然不清楚,彭晓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裴该笑道:“若易炼制,则非上古秘术了——未知卿可愿为我试炼之?”
彭晓假装犹豫地回答道:“真硝多产西方,古书有云:‘硝石出陇道。’徐方恐不易寻……朴硝略易得,却恐不是。此非一二日之功也。”
裴该知道他在讲条件,便即直截了当地问道:“先不论时日,不知卿所需几何?”
彭晓暗喜,急忙答道:“晓愿为使君试炼之,然裸身前来,实无余财以购置鼎炉、材料。且将踏勘徐方,搜寻真硝、朴硝,怕是白身不易行走,而为乡吏所疑……”
裴该心说你不就是要钱和要官么?钱我有,空白职位也还不少。他也不跟彭晓讨价还价,当即决定:“便先与卿三百贯,若后有所须,再可向我索要。至于官身,今召卿为州循行小史,可愿为么?”
彭晓闻言大喜,赶紧跪拜领命——随即裴该就把那枚残简给要索回去了,表面上是此物宝贵,不可落于人手,实际是怕被有识之士瞧出不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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