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直至还入营中。他发现营寨最外侧的壕沟已基本掘成——虽然不深——中开数条通道,外列拒马,一见陆衍等逃回,便有士卒搬开拒马,放他们进来。陆衍策马入营,转过头去一瞧,据壕者多为“厉风右营”士卒,心说大都督果然无计可施,只能把这些劳碌鬼调过来用啦……
有传令兵就在营中等候,传达裴该最新的指令:“命陆将军速速重整军伍,以备再战。此番败退,乃大都督之命,非卿等之过,凡器械尚在手中者,皆不怪责;若有抛弃甲杖而逃者,暂记大过,其后之战若无军功以赎罪愆,都将严惩不殆!”
陆衍知道王泽“厉风右营”士卒也皆疲累,即便据垒而守,亦未必能够拦住胡军多少时间——战壕挖得还太浅啊,拒马也不多,寨墙皆未立——得靠自己尽快重整兵马,返身应战。好在战壕虽浅,终究对于士卒来说,是个心理依靠,逃归营中,总比散处荒野要心定得多了,陆衍收拢起来,实有事半功倍之效。
但其实这个时候,晋军败兵尚未尽数归垒,最后一批人被胡军死死地咬住,眼瞧着胡军就要追蹑于后,杀入晋营——拒马早已搬开,却没时间重新堵上。王腾在后见了,正自大喜,忽听几声巨响,垒上浓烟滚起,同时拥堵在晋垒几处通道口的无论晋胡士卒,全都满身是血,惨呼着委顿在地……
裴该这是又把虎蹲炮搬到左翼来了。
他听说左翼形势危急,生怕陆衍一旦军溃,胡寇乃可夹击中军,那这场战自己就输定了。无奈之下,只能壮士断腕,下令陆衍不计伤亡,也要尽快脱离与胡军的接触,退归营中,而他自己也率领中军,并命右翼的刘夜堂,缓缓而退,拒垒为守。
虽然基本上只有一条壕沟,聊胜于无吧。
两军厮杀多时,此际已到申初,在裴该的估算中,最多一个半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只要自己能够熬到天黑,便可保全此军,此后是连夜筑垒,还是趁黑遁去,可再筹划。
但是中央和右翼少有折损,自可固守,左翼则靠着陆衍尚未能够收拢起来的败兵,以及王泽疲惫之师,必难抵挡胡寇的迅猛攻势。因而他才匆忙把虎蹲炮组尽数调向北侧,要他们尝试遏阻胡寇前突之势。
一门炮由两人抬持,一人挥锤固定,两人填放火药和弹丸,一名炮手燃火施放,外加五人执长短兵器护卫,总计十一人,七组就是七十七人,不到一个队。但其炮长却领部督的俸禄,此人名叫窦父雨,交州南海人氏。扶风平陵的窦氏,原本也是后汉显姓,其后凋落,不过即便如此,窦父雨自称为窦氏后人,其祖为汉大司空窦融,也基本上是没人信的。
此人乃是少年时代被卖至荆州,与人作佣,后来跟随了陶侃为部曲,陶士行因其谨慎而荐之于裴该,一度在裴该部曲营中担任队长。
且说窦父雨得令,匆忙率领七个炮组奔至北垒,就在垒后安置好虎蹲炮,火力交叉,封锁了几道对外出口。待得放入“蓬山从营”大部,后面胡军追兵与晋师败兵混杂在一处,使得垒上弓箭都不敢大胆施放,窦父雨却下令道:“各炮齐射!”
有部下犹豫,说:“我军尚未尽数入垒,恐有误伤……”
窦父雨两眼一瞪:“若能遏阻胡势,怕什么误伤?若使胡兵入垒,我等皆不能活——勿得多言,速速齐射!”
交广的蛮子多是这般性情,表面上看去又矮又瘦,气力往往不足,貌似不具备什么威胁性;而且因为其方言佶屈聱牙,即便说官话口音也重,故而平素为怕人笑话而寡言少语,仿佛木讷忠厚;其实骨子里天生便有一股不屈之气,甚至于是蛮横凶性的。
窦父雨还在部曲营中做队长的时候,就以一板一眼地往死里操练士卒,毫不容情著称,既领炮组,其气更盛,往往只要一瞪眼,便能吓得部下噤口而不敢言。因此巴拉巴拉一通话,其实部属多数是有听没有懂,就只瞧见老大瞪眼,就光听明白“速速齐射”四字了,当下再不敢耽搁,炮手急忙燃火点炮——火药和弹丸自然早就填实了,随时都可发射。
这一轮炮,杀伤并不众——还有将近半数是自己人——却又给当面胡军造成了强大的心理压力。胡军前冲之势就此遭到遏止,王泽急命弓箭手攒射,尚未能彻底逼退胡兵,窦父雨却命所有炮组都将虎蹲炮口转朝正南方向,又是一轮齐射。
就连后面的王腾见了,都不由瞠目大惊,何况那些无知识的胡兵?一线胡兵当即转身溃逃,动摇阵列,胡乃稍退。
可是胡军略略后退,炮就不再响了——距离够不着啊,放也白放——晋垒上只是远远地施放弓弩。王腾见状,知道晋人这诡奇的器械威力虽大,射程却近,只需保持在五十步开外,彼等便无计可施。于是调动骑兵,命其在垒前左右奔驰,与晋人对射,自己也在后面重整步阵,弓箭手列队向晋营中抛射——主要目标,便是那些方才起烟巨响之处!
虎蹲连开两炮,硝烟滚滚,一时未散,就成为敌箭重点照顾的对象。其炮虽轻,拔橛搬动,终究也需要时间,窦父雨的动作仅仅慢了半拍——主要他还盼望着胡军再度逼近,可以第三回燃火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