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在平阳不能自在展布,焉能重安社稷?今国家之大敌,南有晋人,北有鲜卑,猗卢虽死,郁律尚且雄强,倘若与晋人相呼应,铁马旦夕间可至平阳城下!必当羁縻拓跋,始可暂得保安,积聚以敌晋人,而晋已封郁律代王,皇汉却仍执著于异姓不王之故制,岂能动郁律之心哪?
“凡此种种,明公明敏,本不必臣下明言,唯不敢深思罢了。臣因此而有忠言,明公若不怪罪,才敢进呈。”
石勒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程遐,问道:“卿有何言,可明白说来——我不怪罪。”
程子远长吸了一口气,就此说道:“臣意,明公何妨自王于东方啊?”不等石勒斥责,他就一口气说道:“今平阳势蹙,势不敢与明公决裂,即便明公自王,朝廷也只能追认之。如此,旧制可破,雍王乃可以代王之号,试收拓跋,国家或可转危为安。”
石勒摆手道:“岂有人臣而自王的道理啊?”
张敬趁机说道:“明公今已有自王之势,若不行自王之事,则恐大祸临身!”在把石勒的目光吸引过来之后,他就说了:“今明公控御三州,虎踞河上,又方击败段氏,威望如日中天。相较之下,平阳困窘,已自然而成主弱臣强之势。自古以来,安有功凌主上,可得保全首领者乎?!
“即便明公顾念光文皇帝厚恩,不惧为韩、彭,麾下将吏,谁忍见明公异日自楚而迁淮阴,自淮阴而迁钟室啊?!”这是拿韩信之事做比喻——“且李左车、蒯通之辈,原为韩信心腹,可致公侯,待韩信见杀,仓惶流蹿,虽然得保首级,终究沉沦下僚。群臣鉴此前车,顾虑后辙,谁肯再为明公效死力?!
“明公但王,不从云梦之游,乃无虑韩信之下场,且有列国之封,可传子孙。今冀、并等州百姓,多不肯向皇汉,心怀故晋,唯明公王于其地,善加安抚,才可真为我之子民。赵公爵号,不过数郡之封,百姓必虑朝廷别遣守牧,施以苛政,或将纷纷逃亡河南,到那时明公内无忠勇之臣,外无归心之民,即众百万,亦或奔散。如此大祸,明公难道毫无先见之虑么?!”
他这一大套话,说得石勒一愣一愣的。终究石勒不识字,不读书,对于故典全靠张宾等人讲给他听,所以张敬所言,他得先在脑袋里转几个圈子,自我翻译一下,才能彻底明白。于是就趁着石勒愣神儿的机会,文武百官“呼啦”一声,跪下了一大片,全都恳请他自称赵王。
包括从事中郎裴宪、参军杜嘏、记事张离等,也包括大将胡言莫、逯明、吴豫、支屈六、石生等,全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各自补充程遐、张敬所言。前者引经据典,后者直来直去,吵得石勒一个脑袋两个大……
石勒被迫把目光移向张宾,问他:“右侯如何说?”
张宾自然是不赞成石勒僭号称王的,他觉得如今还不到跟平阳政权彻底决裂的时候。固然程遐说了,胡汉朝就目前局势来看,必然不敢因此而宣布石勒为叛逆,多半只能捏着鼻子追认,但……嫌隙就此越来越深,还可能相互配合,唇齿相依么?然而眼见晋、戎文武,超过半数都跪请石勒称王,他也不好彻底逆潮流而行,否则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再者说了,石勒本人的心意究竟如何,尚难窥测,倘若自己悖逆了石勒之意,会不会就此失宠啊?
只是以张宾的脾气,再加他一直以来的立场,也不好当即转蓬,跟这群短视之人一起跪求,因而听到石勒的询问,不禁微微苦笑,说:“既是同僚等都欲请明公自王……”
其实他只要说四个字——“可从众议”,便能解决问题,偏偏不肯马上用今日之我打倒昨日之我,导致开口软绵绵的,这就给了旁人以可趁之机。程遐、张敬等皆欲推翻张宾久矣,又怎么能够容许他顺杆儿爬,借着咱们的势头再刷一拨声望呢?因而张敬当即毫不客气地就打断了张宾的话,说:
“右侯所言差矣,非我等恳请明公自王,乃是时势使然,明公不能不王!右侯固忠诚于平阳,然朝廷已不可恃,明公基业,只能我等善辅之而自筹谋!”
张宾辩驳道:“谁说我忠于平阳?”
程遐同样不能让他把话说完,插嘴道:“我等自当忠诚于赵公,然而赵公以今日之势,当王,或不当王?我等以为当王,且必王,右侯素来为明公倚如股肱,却因何不以为然呢?”不等张宾再说什么,便即率领众人朝石勒拱手:“还望明公顺应天心,勉从众议!”
于是又再七嘴八舌,完全不给张宾再说话的机会。即便石勒也被迫把目光从张宾身上移开去,环视众人,有些犹豫地说道:“此事甚大,还当遍询群议。”
程遐问道:“明公得无顾虑上党县公,及孔、蘷二将军么?”
所谓上党县公就是石虎,他和孔苌、蘷安都被寄予方面重任,镇守一方,在石勒政权中居于举足轻重的地位。程遐问石勒是不是担心自己在襄国称王,那几人若表示反对,君臣之间,必起嫌隙,将来就不方便调动了?
张敬趁机说道:“孔将军前别明公,‘至尊’之称,明公还记得么?则其心不问可知矣。至于上党县公,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