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放低一点儿,以觇晋人的动向。
照理说使者前往他国首都,不可能只凭嘴说,而必须带着国书,但为了避免刺激到晋人,李雄并未亲署公文,而是用叔父李骧的口吻行文,并且最后也署上李骧的名字。李骧自称“益州外臣”,至于这外臣的正牌主子是刺史、是藩王,还是皇帝,干脆缄口不提。
书信内容,是说我等本是晋民,自略阳迁至蜀中,为避战乱,遂被迫暂居蜀地,实在对朝廷毫无威胁啊,不知道朝廷为啥要遣将命师,前来伐我?如今朝廷的大敌,还在北方,应当全力以攻胡、羯,恢复故土,致力于天下太平,实在不宜在西南方向,妄动刀兵。外臣李骧愿意岁岁遣使,年年进贡,只求朝廷不要因小而害大,自损实力……
使者来到洛阳,觐见晋帝司马邺,司马邺召集群臣商议,梁芬等都建议可以趁此机会,下诏命李雄去除尊号,然后封他一个刺史、将军,甚至于藩王之号,以羁縻之——当然啦,巴东郡你得赶紧给我吐出来。
然而尚书祖纳却反对这一建议,他提出来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不答”。
——祖纳祖士言是半个月前才刚应召抵达洛阳的,随即便被任命为尚书,把兄弟祖约硬生生给挤了出去。
且说当日梁芬、祖约,各遣使者,南下建康,前者去催促祖纳应征,后者去阻止祖纳上道。梁芬所遣的梅陶、钟雅毕竟快了一步,一方面通过刘隗,去打通司马睿的关节,请求司马睿放人,另方面二人仗着朋友之交,直接上门去游说祖纳。
先把祖约在朝中是如何骄横跋扈、压逼同僚等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然后他们就规劝说:“朝廷实无削弱祖氏之意,是故欲去士少,先征士言。令弟士稚为朝廷股肱之臣,外破胡而内执政,功高社稷,天下仰望,然恐毕生功业,将尽为士少所败。士言忠厚人,前往洛阳,必能弥合祖氏与百僚间的关系,安保家门,而若任由士少妄为,诚恐祸及全族啊。
“譬如泽、释之业,因产、禄而败,岂不可惜?”
最后所言“泽、释”,是指汉初吕后的两个兄长——吕泽、吕释之——二人同为汉将,辅佐高祖,底定天下,因功封侯;所言“产、禄”,则是指吕泽之子吕产,和吕释之之子吕禄,二人乃是吕姓诸王的首脑,却因为擅权揽政,甚至有篡位之嫌,而最终被周勃、陈平所诛灭。
吕氏家族本来好好的可以善辅刘氏,世代烜赫,却因为出了那么几个混蛋败家子儿,导致一朝覆亡,这可是前车之鉴哪。如今的祖约就好比吕产、吕禄一般不堪,那你身为兄长,难道不想着挺身而出,挽救家族,以免将来发生什么不忍言之事么?
祖纳尚在犹豫,从刘隗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已然说通了丹阳王,愿意放其北上。他这才终于拿定了主意,随即祖约遣人送信过来,祖纳干脆拆都不拆,直接搁火上就烧掉了。
梅陶、钟雅任务完成,启程折返,途中遇见正在游山玩水,一步一顿的王卓,说可以了,你可以加快速度了。王卓便即急向建康,宣读制书,祖约接诏,乃与王卓同归洛阳,接受了尚书的任命。
对于此番成汉来使,祖约建议“不答”,他给出的理由是:
“诚如李骧书中所言,国家大敌,仍是胡、羯,暂不宜用兵于西南,于巴氐羁縻可也。然若索要巴东,恐怕李雄不肯从命,要彼去除尊号,也必非所愿——否则何不先去尊号,上表称臣,反使李骧作书?则一旦使者往来,尊俎折冲,若生龃龉,敌国之份既定,朝廷便不易措手了。且今周士达已得汉中,自彼郡威胁益州,其势较巴东更优,那又何必强要收回巴东呢?
“巴氐,流贼也,且又僭称尊号,倘若朝廷答报,书下何人为好啊?若下李骧,李雄乃可藉机敷衍;若下李雄,得无使天下人以为,国家已释其前罪了么?
“与其如此,欲羁縻而反易重其叛意,不如不答。譬若二人相争,彼如咄咄逼人,我固当反击之;若已见颓势,徒逞口舌之利,谋求暂退,我乃可冷面示之,不与交言,反将使彼莫测高深,不敢妄动也。”
其实在此前不久,刘粲也有书信送至洛阳,请求晋军暂缓攻势,好方便他与叛臣刘曜相斗,许诺复归平阳之后,将会恭送回愍帝司马炽的遗骨。梁芬等人都说叛胡内斗,于我有利,可以答应刘粲,祖纳时方履任,出列献策,也是同样的两个字:“不答。”
他说我们是可以勒束河内和河东的兵马,暂时不要去紧逼刘粲,让他回去跟刘曜相争,但却不可以给出明确的答复,否则就等于承认平阳政权与我晋平起平坐,而为敌国啦。并且只要不回复,则将来因应形势,咱们也方便随时变更决议。
——因为这两个“不答”,祖纳后来就被人戏称为“不答尚书”。
祖逖向来尊敬这位兄长,与祖约不同——祖约对这个异母兄长,则是厌多过爱,畏多过敬——他认为论起兵戎争锋,自己或有一日之长,若是临朝执政,统筹诸事,还是祖纳的能耐更大一些。因而听得祖纳所言有理,便即起身附和。
至于梁芬、荀崧等人,主要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