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有所布置,并且相互间不通消息。
裴诜密召来的其中一人,正是那位尚书令史孙珍孙士圭。
孙珍告诉裴诜,以张异为首,有一群小吏暗中串联,以拥戴大司马为名,似欲在洛中兴风作浪,我如今已经打入了他们内部。但具体情势,尚且不明,搞不清楚他们究竟是羯贼的奸细呢,还是王子赐的私人……
裴诜就问了:“闻近日有非议祖公之用兵者,得非彼等所为么?”
孙珍回复道:“张异颇警醒,不使我知太多事,此事尚无头绪……或者乃荀氏一党所为,亦未可知也。张异唯勾连各署下吏,煽动怨望之心,于公事上敷衍而已,不肯实心任事。”顿了一顿,又解释说:“荀氏等素倨傲,依仗其门第、财势,欺压小吏,且惯清谈而不能任劳,即便无张异煽动,中朝亦迟早是这般局面。
“尚书省内,幸亏还有殷尚书居中调度,否则,恐怕东输荥阳之粮秣、物资,亦有差池,未必能顺利供应……”
裴诜用手指关节敲打着桌案,暗忖道:也就是说,倘若没有殷峤,说不定中枢的事务就会停摆,就算我们不扯后腿,祖逖也多半战败……那多好啊,不用我背锅。再转念一想,也不对,即无殷峤,还有卞壸哪,说不定过两天他的病就好了……
于是关照孙珍,说你继续潜伏,假装和张异他们一条心,但是千万要谨慎,别被他人当了枪使,彼等若有什么特异的异动,千万及时禀报我知道。孙珍唯唯而去。
孙珍去后不久,殷峤从尚书省回来,告知了裴诜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祖前军率部出城去矣!”
裴诜闻言,不禁吃了一惊,忙问:“难道是荥阳战事不利么?”前军将军祖涣是受命留守洛阳的,理论上不可轻动——他一走,洛阳城内就只剩下数目不全且训练不足的五校和少量戍兵了——则除非荥阳方面实在吃紧,急需增援,否则祖涣为啥要领兵出城呢?
殷峤却摇头道:“祖前军此去,非向东也,而是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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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涣自然不是去增援荥阳的,而是北渡黄河,增援河内,以襄助李矩尽快攻破羯军防线,收复整个河内郡。只要羯赵在河内的防线一破,则李矩东可以威胁汲郡,北可以威胁上党,对于祖逖而言,这一局棋,满盘皆活。
这可以说是祖、石之间的最后一场赌局,就看是石勒先利用绝对优势的兵力击破祖逖,还是李矩先尽复河内了。虽然在祖逖看来,我基本上已经掌握住了战役的主动权,即便最终荥阳失守,也能够退守成皋,再堵石勒,直至敌人粮尽而退,且李矩在河内的胜算亦相当之大;但终究战无必胜之理,万一不幸李矩掉了链子,迟迟不能打开局面,而我又重挫于从河内过来羯赵生力军呢,该怎么办?
由此才决定调动祖涣的留守兵马北上,去增援李矩,为河内战局再加一枚砝码。
当然了,即便洛阳无警,也不可能彻底放空,一旦放空,必致人心骚动,于前线战局不利。而且祖士稚终究是人臣,他可以完全不把荀氏当一回事儿,但不能不顾虑司马邺的想法。固然天子唯垂拱而已,可你要真把他身边儿的兵都抽空了,小年轻一害怕起来,御笔严命自己回军护驾,这旨意可不好硬扛啊。
封建时代,君权至大,固然皇帝的意图要受到相权和百僚的制约,可若是真把皇帝逼急了,完全不考虑因此而人心悖离、权威丧尽,甚至于皇位不保,直接掀桌子,那也是挺够臣子们喝一壶的。
因而祖逖同时下令给屯扎在河南的右卫将军裴丕,要他挥师入洛助守。裴丕本是裴该布置在洛阳附近地区,以应不测之变的一枚棋子,理论上只听裴该调遣;但裴该也早就承诺过祖逖,说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裴丕可从祖君之命。终究伊洛地区的防务重任都压在祖逖肩上,不可能空放着一支兵马,连祖逖都调不动吧,浪费事小,逢有危难,再向长安请命,必然缓不济急。裴该是出于对祖逖的绝对信任,当初才承诺了此事。
因而午前祖涣才走,朝野内外还没能彻底反应过来,黄昏时分,裴丕就领着兵进城了,于是上下得安。
裴诜闻知此事,不禁大喜道:“此天之所以资大司马也!”当即秘密驰入军中,去和裴丕密商。
裴诜的意思,是想让裴丕趁机掌控住洛阳的防务全权,则随时都可以找个借口发动政变,迎接大司马还洛。当然啦,祖家军近在咫尺,大司马却在千里之外,此时是绝不能够草率行事的,否则不但大计难成,还容易导致前线丧败,羯势大炽。必须得等石勒败退,祖逖往追,赶得远了,然后再可应机而发。
二裴军中密议,几乎于此同时,荀邃和祖纳联袂过府拜访太尉荀组,同样摒人私谈。
荀组荀泰章已经六十多岁了,垂垂老矣,身体衰弱,精神倦怠,因而虽然挂着“录尚书事”的头衔,名义上执掌朝政,却往往称病不肯赴省办公,把担子全都交到了侄子荀邃肩上。他曾经慨叹荀邃兄弟从政经验还不够丰富,行事每每有所疏失,否则的话,我也可以跟梁芬一般告老致仕,去颐养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