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所以曹髦才去攻打相府……
总而言之,曹髦本身犯了不孝之大过,死不足惜,而司马氏则是无辜的。太后令中说:“此儿便将左右出云龙门,擂战鼓,躬自拔刃,与左右杂卫共入兵阵间,为前锋所害……”司马昭自己也说:“臣惧兵刃相接,即敕将士不得有所伤害,违令者以军法从事。骑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济入兵阵,伤公至陨……”
身为天子,亲冒锋矢本就不该,至于乱军之中身死——注意,不是被成济一矛捅死的哦,是被误中后伤重殒命的——纯出天意,不是谁有意加害于他……跟相国司马昭更是没啥关系啊!
司马邺打小自然也是受到的这种教育。其实贾充、成济杀害曹髦之事,可以说天下咸知——这事儿还真瞒不住人啊——偏偏就是司马家的后辈,根本不可能得到正确信息,也没人敢轻易向他们透露。
然而今天华恒偏偏就说了——“高贵乡公少年好学,常与义阳成王(司马望)、博陵元公(王沈)、钜鹿元公(裴秀)等讲宴东堂,并作文论,复与重臣、硕儒于东堂论少康与汉高之高下,定以少康为优,群臣无不拜服。亦常幸太学,崇德树风——此岂暴戾不孝之君哉?
“永宁太后令中云,高贵乡公图为弑逆,乃欲先入西宫杀太后,复出取文皇帝(司马昭),然其遇难之处在相府门前,而太后无恙,何也?此不过事后抹污之辞罢了,实以文皇帝专断朝政,而欲除之,何敢侵犯太后?
“时在甘露五年五月己丑,高贵乡公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谓:‘司马……相国之心,路人皆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当与卿自出讨之。’……”
就此把曹髦遇害的经过,备悉讲述一番,最后还说:“高贵乡公既死,百官莫敢奔赴,唯安平献王(司马孚)枕其尸于股,恸哭之曰:‘杀陛下者,臣之罪也。’文皇帝问陈穆侯(陈泰):‘天下其如我何?’穆侯云:‘唯腰斩贾充,可稍稍以谢天下。’文皇帝却道:‘卿请思其次。’穆侯云:‘但见其上,不见其次!’然文皇帝终归罪于成济,而不及贾充。”
实话说,司马昭本人是未必想要弄死曹髦的,弑君之大罪,原本落不到他头上去。但问题是贾充实为主谋——因为他直接给成济下命令,说:“畜养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倘若司马昭事后将贾充明正典刑,正如陈泰所言,或“可稍稍以谢天下”,勉强跟天下人有个交代。偏偏司马昭爱信贾充,不忍除之,只拿一个小小的太子舍人来顶杠……
如昔赵穿弑晋灵公,史狐却记录为“晋赵盾弑其君夷皋”,赵盾前去责问,史狐说:“子为正卿,入谏不听,出亡不远,君弑,反不讨贼,则志同。志同则书重,非子而谁?”你都不肯惩处凶手,则说你跟凶手不是一条心,没有弑君之意,谁信哪?!
司马邺听了这些话,不禁是瞠目结舌,而且甚感羞愧——祖宗那么不堪,儿孙难道很有脸面吗?
华恒趁热打铁,便又将世间所传,而司马氏子孙肯定没有听说过——起码是不知道细节——的很多事儿,包括司马懿背约杀曹爽兄弟,司马师以刀环击杀李丰、杀夏侯玄等、废曹芳张皇后,司马昭受钟会谗言杀嵇康、吕安,等等诸多丑恶之行,备悉道出。
司马邺终究是小年轻,于政治狡诡所知甚少,反倒是从小就被塞了一脑袋的儒家忠孝之义,今日听得这桩桩件件,就觉得三观彻底崩塌了……不禁伏案痛哭道:“果如公言,我家得天下非正也……”
华恒说是啊——“昔曹氏逼炎汉,其迹残酷,故此国祚不久;今宣、景、文三世逼魏氏,所为更有过之,苍天岂肯庇佑啊?诸藩造乱,胡羯纵横,是知天厌晋室久矣。若无大司马,恐怕长安早陷,晋室早亡,陛下亦将与孝怀皇帝共罹难,安得更做天子数岁啊?
“如今天下人所仰望者,大司马也,非陛下也。陛下早禅,可奉国祀,保性命,若再犹疑,是欲大司马做魏武帝或文皇帝么?!”
司马邺哀求道:“祖宗虽不德,儿孙岂可不奉其祀啊?朕怎能一朝将祖宗基业,拱手与人?请问侍中,若晋大司马相国,封王爵,使建国,并赐九锡,可乎?”
华恒摇头道:“人臣加九锡,外姓得封王,以前事论,岂非禅让之先兆乎?既然迟早要禅,何必贪恋此位?固然曹氏善待汉献帝,本朝亦善待魏元帝(曹奂),然止于其禅后。如臣先前所言,董贵人、伏皇后,及董贵人所孕,伏皇后所育者,安在啊?倘若汉献帝早早禅让,又何至于此!”
司马邺伏案恸哭,却还是不能下其决断。
华恒叹了口气,便道:“陛下,得人密报,明达于害裴右卫之前夜,曾与朱飞及大长秋梁公私语移时,则朱、梁二人,恐怕不能遽逃嫌疑。臣进宫时,右卫已奉大司马之命,逮捕朱飞,且往收取梁公——皇后方有孕,恐其惊骇伤身,还请陛下慎勿使皇后知此消息为好……”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你要是不赶紧下禅位的诏书,我们就先收拾朱飞和梁芳。朱飞也就罢了,梁芳乃是梁皇后的生父,则梁皇后若知此事,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