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脚步轻快了许多。
邵树德又看了一眼在河面上航行的漕船。
船一艘接一艘,吃水都很深,满载粮秣,驶往大河下游。
远远望去,仿佛是从九天之上驶来的一般,非常壮观。
这是前线正在鏖战的数万将士的“血液”啊!
……
崤寨之下,一场数千人规模的鏖战刚刚结束。
拒马枪已经被烧毁,残存着缕缕青烟。
山道上乱七八糟遗落着不少屏风车,这是汴军留下的,上面插满了箭矢。
其他各类器械也差不多,横七竖八,有的散成了木料,有的还在燃烧。内有尸体,半面焦黑,空气中充斥着怪异的味道。
符存审走到一辆木牛车前,他踢了一脚,一具尸体滚落而出。
尸状极惨。
面目焦糊,烧得几乎只剩一个漆黑的头骨了,右手挡在脸前,似是临死前在阻挡即将临身的熊熊烈火。
手指、脚趾熔融成了一团,身上的皮甲、军服也早已化成了灰。
他叹了口气,又看向别处。
一具尸体躺在草丛前,肚破肠流。鲜血早已凝固,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惨烈的攻防战!
汴军攻崤山攻了十余日。除最开始的几日声势浩大之外,最近十天基本就是虚应故事了。
山坂狭窄,仅容单车上下。
山势又陡,攀爬艰难无比。
山上粮草充足,箭矢不缺。最关键的是,汴军无法切断崤寨与后方的联系通道,夏军甚至连伤员都能运下山去,这还打什么打?白白死伤人命罢了。
刘康乂这人,回去后死定了!
这样艰险的寨子,去年葛从周率几千人戍守,邵大帅都没下令强攻,你居然把他弄丢了,害得袍泽们要冒着敌人矢石仰攻,其罪大焉。
最坑的是,还攻不下来!
而不拿下这个寨子,你敢放着侧翼不管,让数万大军从山下路过,去攻夏军在后面的屯兵之所么?
越想越觉得此人没活路!
转了一圈后,符存审回到了寨中。
守寨的主体,其实还是从后方调上来的五千横山党项山民。
他们原本的装备很差,有人使用的还是猎弓。但在刘康乂送了一波,缴获了大量汴军器械后,这些山民很快被武装了起来,铁甲、皮甲、步弓、长枪、横刀一样不缺。
符存审甚至还从中找到了五百把重型长剑。他特意挑选了五百名身材高大魁梧,勇猛敢战的山民,单独编成一营,手持重剑,操练不辍,专门作为预备队,四处救火,杀得汴军人仰马翻,数次挽救危局。
这样的地形,人多是没用的。
就和在狭窄山谷中作战一样,最好的办法,就是拣选精锐勇士,强弩为前,大盾、重甲继后,奋勇冲杀,方有可能搏得那一线胜机。
来自天柱军的军士席地而坐,正在休息。他们都是厮杀多年的老武夫了,符存审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最多的精力,还是倾注在那些山民身上。
“看过崤县的那片地了吗?和横山比怎么样?”符存审拉过一名会说汉话的山民,问道。
“应比横山的地好不少。”山民先行了一礼,然后答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种青稞。”
“到了河南,还种什么青稞?”符存审大笑:“种麦子不行吗?种粟不好吗?”
横山党项,种青稞的比例高得惊人,可能是他们当年逃离吐蕃时带来的农业生产习惯。
“地就在后方,一人六十亩,都白送给你们了。在横山给头人种地,现在不用了,以后地都是你们自己的,只需打退贼军的进攻,让县城顺利修筑起来,就可以把家人也接来,每年都种粟麦,收成无忧。”
山民听得喜滋滋的。
邵大帅没去关北之前,横山党项下山劫掠,有时就为了劫点陶罐、农具啥的,简直穷得掉渣。而他们这种部落奴隶体制,又导致了绝对的贫富分化。普通山民别说财产了,连人身自由都没有,贵人就是贵人,奴隶世世代代为奴。
邵大帅纳的几个姬妾,如野利氏、没藏氏,别看镇内一些世家大族嫌弃她们出身低。可若在横山,那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普通人连跟她们说话的资格都不一定有。
李唐宾下令在华州夫子、党项山民中招募健儿,充实崤县户口,还真有不少人应募了,看中的便是那白送的土地。
“折逋队头,今日之战,你部居功至伟。”符存审又拉过一人,称赞道。
这人是野利附庸部落的一个小军官。下午曾带数十轻足矫健之徒,择山径登高下瞰,观察汴军阵势,后攀援而下,先以强弩杀敌,复持刃近战,烧毁敌军数座攻城器具,功莫大焉。
“符贵人不用多说了。”折逋队头叹了口气,道:“我奋勇拼杀,倒不是为了那什么地。我是怕兀卒败了,给横山党项招来灾祸。大唐那些节度使边将,就没几个善人,难得遇到个愿意一视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