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拉拢山河、六雄二军残部,但不能拉拢衙兵。这部分人未受重创,嚣张得很。”王卞说道:“陛下,或可招抚罗绍威、王元武等人,令其攻杀魏博衙兵以自赎。”
邵树德深吸口气,压抑住亲至魏博战场的冲动。
虽说北朝以来天子亲征是家常便饭,但总这样也不好。魏博那帮家伙,如今已没有翻盘的能力,唯一的悬念就是还能撑多久罢了,没必要事事亲征。
“还不够!魏博损失还不够惨重。”邵树德说道:“不过可以联络下罗绍威了,他若不想死,可以借刀杀人,我不介意当这把刀子。”
“李卿,此事你来办。”邵树德的目光转向鸿胪卿李杭,说道。
“臣遵旨。”李杭干过不知道多少出使的事情了,手下也有大批人才。联络罗绍威,定然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办得滴水不漏。
“说说此番出巡吧。”邵树德不再谈论魏博的事情,转而问道:“东巡至登州,跑了千余里,一路走来,可有收获?”
“臣为陛下贺。”陈诚第一个说道:“出巡以来,经十余州、千余里路,陛下声威大震,民皆知大夏新朝君明臣贤、军容鼎盛、爱护百姓。尤其是宣武、天平、泰宁、淄青四镇旧地,先前或许还有不少杂音,陛下东巡之后,所至之处,人皆拜服,再不敢有任何异心。由此可见,皇夏基业稳固,天下大安矣。”
邵树德被陈诚说乐了。登基称帝之后,感觉马屁精与日俱多,也比以前更肉麻了。
“东巡确实是有效果的。”邵树德说道:“震慑地方反贼,彰显皇夏声威,能达到部分效果,便已是不亏。”
邵树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而今还有最后一件事,朕不看一眼,终是不放心。”他说道。
蓬莱镇的港口已经完全封冻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岸上的船坞之内,工人们正在赶工改造着一艘船只。
邵树德让人把御座搬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工匠们的动作。
大冷天的,马万鹏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圣人降下德音,若改造好这艘被命名为“海鲛丙”的船只,他可袭得县子爵位。
是的,这已经是他们制造的第三艘船只了。
第一艘由圣人赐名“海鲛”,远航之后,出现了许多问题,于是重新设计建造。
第二艘是在赤山浦建的,速度很快,不过运气不好,航行至海州的路上,遇到了比较严重的风浪,船体结构又出现了损坏。
经过一番研究之后,众人群策群力,反复讨论,认为是船肋不够密实,支撑力不够,于是决定多加一些船肋。
不过方才圣人又提出了船材问题,这确实是一个值得忧虑的事情。但好的船材多在南方,你也不可能跑到人家的地盘上去砍伐大木再运回来,这就很难解决了。
“龙骨尽量不要拼接。这船并不大,一整个大木切削后做龙骨即可。”邵树德看了一会,忍不住靠近船坞,与马万鹏进行讨论。
船材确实是个难题。
从世界造船史来说,北方确实没有顶级的船材。十六七世纪之时,英国人为了发展海军,大力种橡树。但在殖民美洲、亚洲之后,他们很快抛弃了橡树,转用热带大木,比如密度、柔韧性和加工性能达到完美平衡的柚木。
没有柚木,也尽量选用红木大类。
至于龙骨,则用一整根大木加工。
不过随着船越造越大,美洲的原始森林被破坏得越来越厉害,这种高大笔直的大木越来越少,不得不采用龙骨拼接的办法——葡萄牙人殖民南美之后,短短两个世纪,将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巴西原始森林破坏得跟狗啃的一样,无数优质巴西苏木消失了,而巴西的国名,就来自这种树。
“陛下所言极是。”马万鹏回道:“然河南战乱已久,高大笔直的树木不易寻找。臣也是多方询问,攒了数百根通透笔直的大木。”
“朕已在直隶道西面几个州下禁伐令,年岁越久的树,越不许砍伐。”邵树德说道:“不过你说得多,中原战乱已久,大木难寻。玄宗时造河阳三桥,还得去江西伐木造船。不过中原没有,契丹地界却有很多。柞木也是一种不错的船材,凑合着用了。”
“契丹……”马万鹏无语了。
这得猴年马月才能打到那里啊。
邵树德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遂笑道:“马卿不信耶?登州也往安东府转运了不少资粮了,当知契丹地界蛮荒,深山老林里或有长了数百年乃至千年的巨木。现在造的船还不大,往后若造大船,想要龙骨结实,抗大风浪,就得用一整根巨木加工而成的龙骨。拼接起来的,总是不够结实。”
“臣非不信契丹有大木,实在是相隔遥远……”马万鹏说道。
“吾儿已在安东府站稳脚跟。”邵树德说道:“杜光乂为干吏,符存审、刘鄩、王彦章亦是良将。积累足够之后,开过年来便会向北拓地。契丹被攻灭,是迟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