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邵树德本意,草原诸部可以完全免税,因为真看不上他们那点财货。
内地一些地方同样如此。比如,朝廷压根不会从安西道拿走一文钱的赋税,甚至还多有补助,以加快地方建设。
被分成三大块的漠北草原同理,没必要用他们的钱。
但用不用是一回事,收不收则是另一回事。
流官、驻军、收税,是实控乃至主权的三大象征。
临远、无上、绥远三城镇守使分管军事,理蕃院派出的梅录分管民政,三城各有三千禁军屯驻,前两项主权已经行使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项收税。
收还是要收的,哪怕象征性交一点,哪怕这些税最终还是用在他们身上,这个过程一定要有。
以杨爚为首的理蕃院系统,之前定下了一份详细的草原征税方案,甚至具体到了某个部落要交多少牲畜、多少皮子。
方案做得很详细,说明几年下来,他们已经把漠北草原的情况摸得比较清楚了,这很好。唯一的问题是收取的税有点重了,基本是按照“什一税”的标准来的。短时间内或还好,时间长了定然出乱子——即便不敢造反,我走还不行吗?
“臣遵旨。”杨爚与几位下属互相看了看,决定回去修改征税标准。
穷一点的部落,交个十匹八匹马、牛、骆驼了事。
富一点的部落,略微多交一些。
作为赋税征收上来的牲畜,分送至三城,交由当地的梅录管理,作为官牧的补充。
官牧畜养的牲畜多了,就出售一部分至中原,换成茶叶、瓷器、丝绸等奢侈品,再出售给草原贵人,所得钱财就留在当地,应付各项开支,比如向屯垦百姓购粮赈灾等等。
在圣人眼中,整个漠北草原的地位和安西道一样,是需要财政补贴的地方。
“太子有什么看法?”邵树德看向儿子,又问道。
“陛下,儿曾至大鲜卑岭巡视,草原诸部确实困苦。”邵承节说道:“五年西征,他们起码参与了三年,消耗极大。不少人甚至沦落为牧奴,为头人放牧,生活一落千丈。不然的话,阿保机也不可能煽动那么多人跟着他造反。而今财税改革,儿全程看下来,对汉地所施行的方案并无意见,唯觉草原赋税过重。今消其重税,儿觉得甚好,不过就是花点钱罢了,漠北那几十万人,朝廷还养得起。”
邵树德笑了笑,说道:“不错。做事不能只看小利,要有大格局。”
说穿了就是资源分配的问题。
富裕地区觉得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被朝廷拿去补贴他素不相识的人,心理肯定不爽。
不光中国如此,其实外国人也一样不爽。
以德国为例,富裕的巴伐利亚州交上去的税,要有一部分被政府拿去补贴原东德穷兄弟,开心吗?
但国家嘛,总是相忍为国。安西、草原、黔中等地,从财政来说,肯定是亏本的,但你能怎样?全部舍弃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阿保机畏惧王师,率众远窜,你觉得他会跑去哪里?”邵树德又问道。
“儿断定他向西跑。”邵承节说道:“一如鞑靼旧事。”
诸鞑靼部落的西迁,从回鹘崩溃那会就有了。
回鹘汗国的覆灭,对草原来说是一件大事,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汗国东部的契丹人、奚人先后崛起,一番较量后,奚人败北,沦为附庸,契丹南下蚕食唐境,东讨渤海,北伐室韦、女真,西征鞑靼、乌古、霫,不可一世。
或许正是契丹的崛起,导致三十姓鞑靼的骚动,于是一波又一波的西迁浪潮开始了。
而今契丹已为大夏所灭,鞑靼西迁的势头有所衰减,但总有些人不愿头上顶着一个官府,继续西迁。
正西走不了,那我就先向北,再往西,总之要跑路。
对这些人,邵树德的态度是如果原来没臣服的,随他去。
臣服了又跑的,派人追击,追不到就算了。
追到的部落,首领处死,部众一部分给出兵的部落作为酬劳,一部分发往辽东为部曲,一部分成为官奴,为三城放牧牛羊甚至种地。
总体而言,他的态度还是很宽松的。
部落西迁源于强烈的不安全感,因为东边太卷了,他们明明实力不弱,却没信心留在当地生活。
西迁的部落,个个能打。历史上有与契丹人关系密切的部落,一口气西迁到乌克兰,还取得了统治权。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个操蒙古语族的部落,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围全是操突厥语族的部落,能打下一片天地,其实很厉害了。
让他们去吧,去了西边,因为人口劣势,最终还是会被同化,费拉不堪。而他们留下的空间,在事实上缓解了草原的人地矛盾。
将来大夏的子孙后代如果向西看,说不定还能拉上点关系。
“你这么肯定阿保机要往西跑?”邵树德仔细想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
“阿保机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