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的雪花其实并不大,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形状。小小的一点儿,卧在叶蓁蓁白净小巧的手掌心里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手掌心里的温度化为了一小滴水,冰冰凉凉的。
叶蓁蓁觉得好玩,笑着又伸手去接落下来的雪花。心里还盼着一定要积雪才好,可别千万只下了一会儿就不下了。
好在这场雪下的还是很给力的,渐渐的就下的更加的密,也更加的大了起来。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屋顶上,院子菜地的菜叶子上面就已经开始积雪了。
许兴昌这时拿了一摞子黄纸和金元宝,还有一把香到院子里去烧。
他父亲当年家乡遭灾,半生飘零,后来虽然在龙塘村落脚,娶了妻,生了子,但心里仍然不忘故乡。所以临终的时候依然遗命许兴昌要将他的灵柩送回老家,将他安葬在祖坟里面。
现在许兴昌远在龙塘村这里,除夕日也没法子去老家给父亲和祖宗上香,只能在院子里面遥遥的拜祭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祖宗。
待点燃了黄纸和香,许兴昌就将金元宝一只只的往火里面扔。
一边扔他一边说话:“爹,你走的时候还说担心我这辈子孤苦,放心不下我,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你看,我有了儿子。今年我娶了妻,还有了个女儿。他们三个人都很好,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也过的很好。你和娘在那边过的好不好?今天是除夕,你和娘在下面都置办了些什么好吃的?”
在叶蓁蓁的眼里心里,许兴昌很温和,是个老好人,可有时候也难免会觉得他有点太温软了,不够强势。
也不明白明明这龙塘村里的好些人都很排外,张口闭口都说许兴昌是外乡人,杂姓,基本已经将他边缘化了,可他为什么还要一直留在这里不走。
可后来她渐渐的有些明白了。
一来是因为当年许父临终的时候说过的话,要许兴昌留在龙塘村,代替他在村学堂里面继续教书,培养出一个有出息的龙塘村子弟来,好不辜负当年老族长对他的期望和恩惠。许兴昌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下了父亲这件事,在没有教导出一个有出息的龙塘村子弟来,他肯定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
二来,许兴昌的祖籍虽然不是龙塘村,但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龙塘村于他而言就是故乡,祖籍反倒会觉得陌生。纵然龙塘村的一众村民对他多有不接纳,但也故土难离。
就好比沙漠水贵如金,资源匮乏,但那里竟然还有人祖祖辈辈会住在那里。在外人看来,只会说那些人都很傻。只要离开那里,到哪里不能过活?而且肯定会过的比这里更好。
道理其实谁都明白,可要真的抛却自己挣下来的那点儿产业,还有自己已经熟悉起来的环境,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讨生活。很可能新地方的人也会排外,也会将他们边缘化,前途未卜,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这样大的魄力毅然决然的离开的。
而很显然,许兴昌就没有那么大的魄力,所以他才会一直留在龙塘村。
他其实就是个很普通的人。读书上面天资有限,庄稼农活一些儿不懂,可以说是文不成武不就。不过他比这世上多数芸芸众生都要多一丝纯善。所以当初在明知道救下许攸宁之后极有可能会被人追杀,会没命,但他依然没法子坐视不理,转身离开。后来也一直将许攸宁视如己出,悉心抚养长大。哪怕后来许攸宁断了腿,他依然不离不弃的照顾至今。对叶蓁蓁这个继女他也是爱惜如亲生女儿。对叶细妹这个半路妻子也是性格温软,用心爱护。
而仅这一丝纯善,就已经让他的身影比这世上多数的芸芸众生要高大很多。
雪下的越发的大了,风也较刚刚大了不少。虽然有叶细妹在许兴昌头顶举了一把油纸伞,但雪花还是飘飘洒洒的落在了他的头上,肩上,且渐渐的就有些积起了雪来。
许兴昌终于将自己要说的话都絮叨完了,然后趴下去对着还在烧的黄纸,金元宝磕了头。
地上早就已经被雪给打湿了,所以叶细妹先前特地拿了一捆干稻草过来在地上厚厚的铺了一层。不然拜祭祖先的时候就会弄湿弄脏身上的衣服。
等许兴昌跪拜完就轮到叶细妹了。然后便是许攸宁和叶蓁蓁。
许攸宁因为坐着轮椅,在湿地里面不好推行,就只在大门口坐着。也不能下跪磕头,叶蓁蓁便代他多磕了几个头。
等到黄纸和金元宝这些都烧好,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叶蓁蓁跟着许兴昌和叶细妹往回走,许兴昌和叶细妹两个人进了厨房,准备待会儿的年夜饭,叶蓁蓁则往堂屋走。
一走进去,许攸宁就叫她:“过来。”
等叶蓁蓁走过去,他就将手里一直握着的小手炉递给她。又伸手拂去她头上,肩上的落雪,轻轻的拍一拍她身上,好将棉衣上面沾上的雪花拍掉。
许兴昌这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叫他们两个将各屋的油灯点上。
堂屋的平头条案上还特地的点了两根大红蜡烛。烛光摇曳中,叶蓁蓁跑去厨房,帮着叶细妹往堂屋的桌上捧菜。许兴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