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复杂心思,皇帝心里的怒火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他语速极快,说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劈头盖脸好一阵喝骂。
足足骂了一刻钟,他才停下来。
谢泽也不还嘴,只垂手静静听着。只等父亲说完,默默递了一杯茶过去。
皇帝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接过来,一口气饮了个干净,这才又道:“皇陵那地方,反正你百年之后也会去。待两天就得了,还想长长久久住下去?还不算笨,知道写封信回来。”
谢泽默不作声拿过空杯子,重新斟满。
皇帝再次一饮而尽:“算了,你所求之事,朕允了。”
谢泽垂眸道谢:“多谢父皇。”
“朕想过了。”皇帝缓缓说道,“你母亲去世之后,并无封赏,朕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旁人也难免会有闲言碎语,觉得你非嫡非长,这储君之位名不正言不顺,那就封吧。其实,朕不追封你的母亲,并不是朕讨厌她,而是……”
其中缘由,他不好对儿子细说,只重重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先下去吧。”
谢泽抿了抿唇,沉默良久才郑重施礼:“儿臣替母亲谢过父皇。”
他从未见过生母,成长过程中,也很少听身边人提起过。他刻意询问时,旁人遮遮掩掩,不肯据实以告。
皇帝登基十四年,大封后宫,连早年府内早逝的侍妾都有追封,唯独对原配妻子只字不提。他甚至曾听过传言,说因为他母亲做了恶事,才会让皇帝恨她至此。
可这也不对,若是父亲讨厌母亲,那为何对他又是这般态度?
也是他长大之后,才渐渐知晓其中原委,不免为母亲抱屈。是以明知道会触怒皇帝,也要替母亲讨一个她应有的封赏,不能让她一直这么不明不白。
谢泽施了一礼,缓缓退下。他明面上离京数月,此番回京,要处理的事情着实不少。而且听闻他归来,前来探视拜访者甚多。
一通忙碌下来,已是天色微黑。
“殿下,皇上让您去长华殿共进晚膳。”
谢泽看看窗外天色:“知道了,这就过去。”他停顿一下,扬声唤道:“来人。”
长寿快步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清水巷,替孤带几句话……”
谢泽话一说完,长寿就不解地问:“殿下都回来了,怎么还……”
还用这“韩雁鸣”的身份去跟韩姑娘来往呢?连今晚留在宫中,也要去编个理由?
谢泽目光沉沉,静静地瞥了他一眼。
长寿立刻站直身体,吞回未说完的话,改而认真表态:“殿下放心,长寿一定带到。”
谢泽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你把孤方才的话复述一遍。”
长寿老老实实重复了一遍,不再有丝毫异议。
谢泽这才满意:“去吧。”
其实谢泽自己也明白。他现在已回到宫中,完全没有必要跟清水巷韩宅再有任何联系。他大可以今日一去不回,连个理由都不用给。反正他又不是真的韩雁鸣。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今后跟她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他心里竟有些烦躁。
比起现在就戳破身世谎言,他反而更愿意让这个谎言继续下去。
天渐渐黑了,韩濯缨心内渐生不安。今日兄长出门之前,只说不用留中饭,言下之意是赶得上回来吃晚饭的,怎么直到天黑还不见他回来?
难道是迷路了?或是被人认出来了?
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韩濯缨紧绷的心神瞬间松懈下来,快步走到跟前,麻利打开了门。
在看清门外之人的那一瞬,她秀眉轻扬,面露惊讶之色:“哥……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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