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她早慧,以后定然是个懂事贴心的小棉袄。
谁说不是呢?
她瞧这村里上下,就没有那个小孩比她聪明的。
可惜她的爹爹不认她,也不要她。
还把她亲娘当作了仇人。
父母反目成仇,这是多悲哀的一件事情。
杨如烟一时间好心酸。
她对沈逸飞的记忆,已变得很遥远,恍若隔世了一般,心中无爱无恨,心里那道伤口,也慢慢愈合。
可是,带给孩子的伤害,这才刚开始。
父爱的缺失,是不是母爱给得再多,都无法弥补?
如烟既悲伤又迷茫。
许真真冲她喊,“如烟,带孩子过来吃饭啊,还愣着做什么?”
如烟应了声,却迟迟未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个姐姐都有心爱之人在身边,他们的孩子都有爹,就自己和孩子没有。
她只觉得很刺眼,眼睛酸涩得厉害。
耳边又响起女儿软糯的声音,“凉,闻人爹爹轮么……来看嘟嘟?”
或许中间还有一截话“什么时候”,她说不清楚,囫囵带过了。
杨如烟回过神,“娘不是教你喊叔叔的?你怎的又加上‘爹爹’了?”
小家伙抿紧了肉嘟嘟的唇儿,水泽乌黑的眼睛眨巴眨巴,胆怯中又透着一点倔强。
杨如烟深吸口气,“嘟嘟,爹爹真不能乱叫。不然别人会生气,会说咱们没家教。”
小家伙眼里又蓄满了泪水,哽声道,“嘟嘟想要爹爹。”
这小丫头,总算说出心里的想法。
可是,她拿什么给?
杨如烟一下子破防了,搂紧了孩子,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母女俩迟迟未过去,那边坐在餐桌前的人意识到不对,都看了过来,正好看见母女相拥的画面,嘟嘟的话也都很清晰的传入大家的耳朵里。
许真真和几个女儿也都红了眼眶。
如烟和嘟嘟都好可怜。
许真真正要上前,大门却忽然被人敲响。
所有人看过去。
门房开了门,风尘仆仆的闻人庭大步跨入。
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笑意,“还好赶上了年夜饭,大家除夕好呀。”
“吧嗒!”不少人的筷子都掉了。
杨如烟也愣住了。
她怀里的小人儿迈着小短腿,朝着那人跌跌撞撞的跑去。
“爹爹!”
那声音脆脆的甜甜的,撞击人的心房。
连“闻人”二字都自动省略了。
闻人庭听着这一声“爹爹”也很意外。
但是,瞧见那小小的人儿朝自己飞奔而来,感动和喜悦溢满胸腔。
他张开双臂,任由那小小的人儿投入怀里,然后抱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咯咯……爹爹肥来了,飞哦飞哦!咯咯……”
小家伙欢快清脆的笑声洒满每一个角落,治愈又温暖。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露出姨妈般的笑容。
杨如烟内心受到很大的出动。
她压了压砰砰直跳的心脏,迎上前,“你不是回乌塔尔了么?怎么会在这儿?”
“我回了,把货交给我爹,然后,我又来了。”
他清亮的双眸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听说杨夫人厨艺一绝,我来蹭蹭她做的饭菜。”
那边的杨如珠毫不留情的拆台,“得了吧,连我家的烈风都看出来,你是来陪我三妹过年的,还藏头露尾的装什么呀?”
烈风很给面子的“汪汪”叫了两声。
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也笑。
眼眸带着血丝,干枯开裂的唇,憔悴而苍白的脸庞,下巴全是胡须青茬,头发凌乱,一身衣裳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明明一身的疲惫,仿若下一刻就能睡过去,笑容却是那样的畅快。
杨如烟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定定地瞧着他,眼泪滚滚而落。
她想起许真真时常哼的一首曲子:
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千里……我还是那么喜欢你,想与你到白头……
他为了和自己一起过年,他何止走了千里?
乌塔尔离这里二千多里,骑马最快得一个月。
他走的时候,已是十月末,商队最少得走两个月。
也就是说,他回到乌塔尔,已经是年关。
那么,他又是如何在这短短几日或者十几日的时间里,在除夕之夜赶到这里的?
不敢想象!
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只怕一刻也不停歇!
可是,为了这样不完美的她,值得吗?
杨如烟心脏被各种情绪填满,她不住摇头,摇落一串眼泪,“不值得,不值得的!”
我不值得你这么好的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