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挪动身躯,坐在囚车边缘,故意保持着将下未下的姿势,嘴里继续问道:“究竟是哪些人不体面?到底怎么个不体面法?”
刚从塞外回来的秦督师还真是不明白,这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本来计划的是,等立下了犁庭扫穴大功,挟功返回大同镇,便能借助大势秋风扫落叶,进行大清洗。
但现在看来,大概是有人似乎先下手为强了?
只要秦德威肯从囚车里下来,什么都好说,陆炳也没有替别人保密的义务,便如实答道:“前段日子,大同巡抚、总兵联名弹劾秦中堂你四大罪状”
秦德威吃了一惊:“本督师竟然只有四条罪名?这是看不起谁呢?”
陆炳:“.”
行吧,只要秦督师你肯从囚车上下来,爱怎么说怎么说。
在陆指挥无比渴望的目光里,秦德威终于又从囚车上跳了下来。
然后他又听到秦德威对几个官兵吩咐说:“加盖了总督关防的露布捷报一直向东,沿边墙往京师方向传,不要向南,不要往大同城传!”
陆指挥不是很懂秦督师的深意,但他选择了不吭声,现在这局面,能自保就行了,管别人做甚?
随即秦督师又对陆指挥说:“烦请陆大人派信使给大同城捎个话,就说出征归来的官兵围困了驿站,你难以将本督师带回大同城!”
以陆炳之心机,这次立刻就觉察到秦德威要挖坑的意图,但他还是选择了不吭声,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合作。
昨晚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两不相帮,不会帮别人去害秦德威,但也不能帮秦德威去坑别人。
别人毕竟背后也有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秦德威不禁叹口气,都这样了,你陆大人也太没有工具人觉悟了。
于是秦督师二话不说,扒着囚车就要上,嘴里对李滋叫道:“不去大同城了,等本督师上了车,你们押着我直接向东去京师!”
脑子慢的还没反应过来,但陆炳脑子并不慢,立刻就炸了!
捷报露布已经向东传去了,如果坐在囚车里的秦德威没有到大同,直接向东沿着边墙小路去了京师,那天下人怎么看?
别人只会认定,是他陆炳陆指挥骄横跋扈到极点,连大同的钦差都不请示,擅自将斩首三千二百、俘获敌酋王子的功臣塞进囚笼,一路公然硬顶着捷报押运进京!
这是何等的猖狂,何等的目中无人,何等的人神共愤!前朝风波亭也不过如此了!
陆炳来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件本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差事能变成这样!
自己这个奉旨捉拿人犯的锦衣卫官,反而成了被人犯要挟勒逼的对象!
秦德威忽然又对陆炳问道:“陆大人,你也不想身败名裂的吧?”
陆炳下意识点了点头。
秦督师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你就给大同传信,就按照本督师说的办,说被大批官兵围困在镇羌堡驿站了!”
陆炳愤怒的答道:“做人要讲道理!这里哪有官兵围困驿站,不让你走的事情?总不能凭空无中生有的捏造!”
“哦,陆大人言之有理!”秦德威非常同意陆炳的观点,“是我的疏忽了,确实不能无中生有!”
随即秦德威又对旁边亲兵说:“你去营地找白将军,就说本督师听闻兵情不稳,大批出征归来的官兵蠢蠢欲动,意欲围困此地驿站,阻碍朝廷钦差捉拿本督师,叫白将军好生注意和防范!”
陆炳:“.”
大约半时辰后,陆指挥眼睁睁看着数千官兵出现在镇羌堡驿站外面,堵住了一切进出的道路,并就地开始扎营。
秦德威转头对陆炳说:“你看,这下不是无中生有了吧?”
陆指挥只感觉要疯了,他只想置身事外,为什么秦德威非要逼良为娼!
忍不住就质问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秦德威懒得回答,你陆炳还有别的选择吗?工具人就要有工具人的觉悟,照做就行了,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又对陆炳指示说:“你有没有带空白折子?回头我替你写个奏本送京师去。”
陆指挥拿出了最后的倔强:“秦督师你尽可自行上疏,何须用我的!”
秦德威指了指囚车,“我劝你再重新说一遍,要不然让被你激怒的乱兵把你关进囚车,送到京师去?”
陆炳愤愤然的交出了空白折子,难道立了绝世大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