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难道义父您观察和学习的是秦德威?”
严嵩很想指着门外,说一声“你滚”。
竟敢说堂堂礼部尚书学一个官场三年菜鸡,真丢不起那人!就不能是学习前首辅张孚敬吗?
从外省来京叙职的参政欧阳必进,乃是严嵩妻子欧阳氏的亲弟弟,与严嵩说话没有那么顾忌,此时开口说:
“若真要议礼,还请姐夫三思!万一引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得不偿失啊。”
假如皇帝再发动议礼,还能议什么?无非就是“称宗入庙”罢了,但这个分量实在太重。
当初议礼是“认谁当爹”,很大程度上还能算是皇帝家事,而“称宗入庙”比“认谁当爹”还严重,坏的是国家大礼,相当于公然践踏祖宗法度。
可以说谁敢支持“称宗入庙”,谁在朝廷舆情中立刻就是“奸臣”,你严嵩背得起这个锅?
礼部仪制司主事尹耕无奈的说:“但老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怎么可能躲得开?连沉默的都不可以,必须要表态。”
面对灵魂拷问,严嵩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们说,秦德威会不会支持称宗入庙?”
其余三人齐齐无语,严老大啊你不会真吃错药了吧?你今天来来回回的怎么就绕不开秦德威了?
严嵩冷哼一声,“在我看来,若说谁敢带头支持称宗入庙,只有秦德威这个向来逢迎天子的奸臣最有可能!
你们说,如果秦德威率先支持称宗入庙,吸引别人的攻讦,而我只跟在秦德威后面摇旗呐喊捡便宜,这样如何?”
秦德威再怎么折腾,目前也只是个五品,而他严嵩则是地位尊贵的礼部尚书!
只要礼部尚书采取稳健跟随战术,一样能获取君恩和入阁资格!
而且有秦德威这个带头的吸引火力,跟随在后面的就轻松不少,而且可以塑造成“迫于大势不得不为”的形象。
等到再有机会时,还能改成“忍辱负重”,逆转口碑。
尹耕有点怀疑的问道:“但是秦德威会那样做吗?”
严嵩胸有成竹的道:“到了文华殿上,想让秦德威开口,就要靠你了!
而且这几年里,秦德威得到如此多天恩浩荡,被称为嘉靖男儿。这既是他的福气,也是他的负担!
如果说我没有资格沉默,那秦德威只怕也没资格沉默。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盯着秦德威不放的原因,他不当那个千夫所指的奸臣,谁当?”
欧阳必进又问道:“姐夫这些想法,需要告知与夏阁老否?”
严嵩再次沉默良久,然后淡淡的说:“以后我的事情,就不必告诉夏桂洲了。”
三人齐齐一惊,今晚说了这么半天,这句话才是最令他们惊悚的一句。
在大部分朝臣的不安中,预定的朝会日到了。
钟罄悠悠,香烟袅袅,嘉靖皇帝御文华殿,升座。
比较特殊的是,司礼监太监居然也出现了,从一号张佐到二号秦福,以及黄英、戴永等六个司礼监太监分列两侧。
只是二号秦太监脸色郑重,紧锁双眉,不知心里在担忧什么。
等群臣行礼完毕后,宝座上嘉靖皇帝主动开了金口说:
“朕前几日又在梦中见到皇考,如今天人相隔,令朕徒生自哀。只是不知万年以后,能否与皇考欢聚一堂。”
群臣们无奈的暗叹几声。它来了,它来了,它果然来了!
陛下假装问,驾崩以后能不能与亲爹欢聚一堂,这意思明显就是,爷俩的神主牌位能不能放一起,并且一起接受祭祀。
所以文华殿内立刻就冷场了,群臣只能用装傻和沉默来应付。
右庶子、侍读学士、鸿胪少卿秦德威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他偷偷看了眼严嵩,恰好严嵩也偷眼看向秦德威。
两人视线正好对上,互相对视让两人的表情一度有点尴尬。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齐齐收回眼神,心里冷哼一声“奸臣!”
于是秦德威就老老实实低眉顺眼的站着了,他真的不着急。
俗话说的好,天塌下来,先砸高个子,反正严嵩这个礼部尚书肯定要表态的。
至于严嵩将会怎么表态,那还用想吗?
作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大奸臣,严嵩肯定会迎合皇帝啊,不然他以后怎么击败夏言当首辅的?
只要等严嵩“横眉冷对千夫指”的表了态,效果肯定就相当于炸鱼塘,那时自己再浑水摸鱼随便说几声就行了。
反正历史预定的大反派、大奸臣是严嵩了,自己也是无奈又违心啊。
其实秦德威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他真正暗藏的手段并不在于“称宗入庙”的过程中,而在于尘埃落定的事后。
等严嵩成为新一代大礼议功臣,踌躇满志时,再用一个很败人品的卑贱小阴招,夺走严嵩部分气运,而且又不会让皇帝反感!
所以秦德威的总体策略就是前期低调苟,大后期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