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没料到陆明玉态度如此强硬。
身为天子,不管在朝堂还是在后宫,所到之处,人人俯首,争相逢迎。便是有进言的,也得低头委婉着说。
哪有陆明玉这样回话的?
永嘉帝目光一暗,心中涌起不快。
不过,眼前人不是朝臣也不是后宫嫔妃,做公公的不便张口数落儿媳,他心里不悦,也没表露出来:“朕看来,这门亲事很是合适。为何你说断然不行?”
陆明玉明眸中闪出冷冽的光芒:“陆家已经有女儿做了太子妃,哪有再嫁一女做五皇子妃的道理?别说是天家,就是普通人家,尚且避讳这样的事。免得两房相争,伤了兄弟情分,也伤了姐妹情谊。个中道理,不必我细说。”
“再者,结亲一事,总得你情我愿。父皇问儿媳意下如何,儿媳不愿意。等父皇再召我父亲进宫一问,他也只会婉言推辞。”
永嘉帝被噎得不轻。
李昊早有准备,立刻将之前的说辞又搬了出来:“二嫂请听我一言。这门亲事,是我对父皇张的口。一来是慕陆氏家风清正,二来,是想让五弟和陆氏结亲,化解我们兄弟和东宫之间的隔阂……”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明玉冷笑着打断:“原来你就是用这等说辞来忽悠父皇。李昊,你何时变得这般阴险了?”
“苏妃下毒谋害珝哥儿,我亲手送她下了黄泉。这桩事,我从未后悔过。就是重来一遍,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杀母之仇,你记恨于心,要动手报复,只管冲我,冲东宫来。算计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算什么能耐本事?堂堂正正的人你不做,非要行这等卑劣无耻的小人行径。真是令人不齿!”
如果说李昊字字如刀箭,陆明玉此时的话语就更诛心了。
李昊就是城府再深,也禁不起这等犀利的话语,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愤恨中夹杂着无法割舍的情意,混合成了一把锐利的刀,五脏六腑都被刺得鲜血淋漓。
永嘉帝神色一沉,语气中流露出警告:“大胆!陆氏,这里是文华殿!朕就在这儿,岂能容你胡言乱语!”
陆明玉胸膛燃着怒火,一双眼眸也闪着火焰,明亮迫人:“儿媳生性磊落坦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会遮遮掩掩,更不会像那等小人,包藏祸心,面上故作风光霁月。儿媳也劝父皇,别被一片慈父心肠遮了利眼。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永嘉帝被气得一拍龙椅,猛然站了起来。
李景毫不犹豫地上前两步,挡在陆明玉的面前:“小玉说的,也正是我要说的。是非过错,自在人心。我们夫妻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父皇心中有怒气,只管责罚儿臣,儿臣绝无怨言。不过,这门亲事,绝不可行!”
“好!”永嘉帝不怒反笑,目中光芒慑人:“好!好!好一个直言不讳的太子妃!好一个护妻如命的太子!朕有这样的儿子儿媳,真是幸事啊!”
站在一旁的刘公公暗暗心惊,忙冲一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快些去椒房殿送信。
那个内侍领会了刘公公的意思,悄悄退了出去。
众人都在热血汹涌的气头上,无人留意一个内侍悄然退下。
……
李景和永嘉帝四目对视,心里止不住的阵阵凉意。
前世,他死的早,永嘉帝也很快离世。
他没做过太子,永嘉帝登基数年忙着东征西战,也没在龙椅上安稳地坐过多久。所以,他从未经历过父子针锋相对的场面。
打仗的时候,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天子是好事。如今战事平定,四海归一,身为马上打天下的大魏天子,骨子里的霸道和不容人置疑的脾气也渐渐显露出来。
李昊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快意。
这一计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
他很了解陆明玉。以她的性情脾气,绝不会牺牲陆明月的亲事。李景这个耳根软的,也定然和陆明玉站在一边。如此一来,就会激怒永嘉帝。
太子又怎么样?
太子可以立,也可以废黜。
永嘉帝春秋鼎盛,再活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李昊深呼吸一口气,红着眼沙哑着声音道:“父皇息怒!儿臣提起这门亲事,原本是为了和二哥二嫂化干戈为玉帛,想停止朝中和宫中的流言,并无他意。既然二哥二嫂都不愿意,那此事就算了吧!”
“父皇千万别因为此事恼怒不快,万一伤了龙体,儿臣还有什么脸面见父皇?”
看似劝慰,实则火上加油。
果然,永嘉帝怒火更盛,冷哼一声,怒目瞪着李景:“孽子!给朕跪下!”
父要子跪,儿子不能不跪。君要臣跪,臣子不能不跪。
李景只能咽下愤怒,跪了下来。
这一跪下,他身后的陆明玉,便直接和永嘉帝四目对上了。
永嘉帝盛怒之下,满身威压。陆明玉半点不惧,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