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转过身,赫然是朱氏的朱聪,他摇摇头,惋惜道:“要做扬州治的祭酒,今日就不能在钱塘露面!大楚定鼎以来,天师道被封为国教,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被人瞧在眼里,正治的威严扫地,将来谁肯服你,又怎么可能统率扬州治?”
都明玉收起情绪,淡淡的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世人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师会如何看我!”
朱聪笑了笑,没有跟他争执,道:“正治说的是!”
都明玉走前了两步,直视着朱聪,道:“朱郎君,我们约定的合作还有没有效?”
“当然有效!我连竺法言的莲台说法都没有听,偷偷潜至此地,难不成是为了看沿途的风景么?”朱聪正色道:“本来上次约好,下元节时我去吴县面见正治,后来州府下令,因故取消了水官度厄的庆典,正治也不再抛头露面,所以遗憾没有成行。这次瞒过司隶府的耳目,选在这里碰面,就是要跟正治仔细商议此事!”
“那就好!”都明玉的眼眸里透着一丝焦急,道:“我需要朱氏的援手!”
朱聪跟都明玉交锋数次,第一次感觉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不急不缓的笑道:“你说!”
都明玉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朱聪,让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道:“天师派了阴大祭酒来扬州造访各大门阀,极可能问询下一任祭酒的人选,朱氏是吴郡四姓之首,各大家唯朱氏马首是瞻,若能为我说几句好话,想必天师也要认真考虑……”
天师道能在楚国势大,连安子道都如鲠在喉,根本原因是它在蛊惑了万千蝼蚁百姓之后,又越过了高墙厚壁,蔓延到了许多世族门阀的血液里,无分彼此,一荣俱荣。世俗间的权力和宗教的神化结合之后,产生的化学反应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因此扬州治的祭酒,不单单属于天师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也要得到扬州各门阀的同意和支持,才能在如今这样四面楚歌的危局中维系住天师道的道统不灭!
至于朱氏顾氏在白蛇案中起的作用,那只是针对杜静之的胡作非为,并不是针对天师道,孙冠再不智,也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跟扬州的两大门阀起冲突,相反还要尽力安抚,以示通好之意。所以都明玉来找朱氏,是再聪明不过的选择了。
朱聪一惊,道:“阴长生竟然来扬州了?不可能,我怎么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都明玉冷冷道:“阴大祭酒应该于五日前离开了鹤鸣山,仅仅带了两名随从,没有惊动任何人!”
朱聪没有问都明玉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天师道里要是没有点门路,也不可能在扬州这样的重镇担任正治多年。
“白发朱提……”朱聪喃喃道:“难道,孙天师要杀人了吗?”
阴长生,在被孙冠收服之前,是纵横宁越之地的大盗,杀人盈野,剖人肝,吃人心,作恶无数。后来屠戮了天师道驻扎宁州的道观,阖观道人被剥皮抽筋,悬挂观门曝晒十日。终引得孙冠震怒,亲自出手,在宁越两州的千里大山里追杀了阴长生七天七夜,最终在宁州朱提郡围堵住他,约好只用三招,若不胜,就放他离开,若是胜了,要他放下贪嗔痴怨,凝神听三天道法,然后还可以饶其一命。
阴长生纵横天下,从无敌手,岂能怕了孙冠,当即答应下来。没想到三招之内,他连招架之力都没有,败的干脆利落。折服于孙冠的气度,阴长生甘愿听了三天道法,竟幡然悔悟,乌发皆白,然后自废武功,拜入道门,从此隐居鹤鸣山,号朱提道人,专心符药济世,普度众生。可声名非但不坠,这些年经过好事者的一再渲染,反倒更添威盛,人称白发朱提而不呼其名。
“阴大祭酒早已不谙武事,再也杀不得人了。”都明玉摇摇头,道:“只是他跟张大祭酒交厚,而杨乙是张大祭酒的弟子……”
阴长生位列鹤鸣山七大祭酒第三位,都明玉口中的张大祭酒名叫张长夜,在大祭酒中行四,两人前后脚入的道门,交情自然比别人深一些。
“原来如此!”朱聪皱眉道:“莫非孙天师已经打定了主意?”
都明玉微微垂下眼睑,道:“天师的心意,我不敢妄自揣度……不过阴大祭酒向来公正,未必就喜欢杨乙,故而朱氏的意见就显得十分的重要。”
朱聪差点拍着胸脯给予保证,道:“正治放心,扬州门阀,自朱氏始,皆愿推你为祭酒!”
都明玉明显松了一口气,道:“谢过郎君!”
朱聪暗忖,都明玉平日何等的桀骜不驯,遇到切身相关的利益时还不是方寸大乱,心里顿时多了几分鄙夷。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真的想讽刺他两句。
“对了,来的路上没有泄露行迹吧?”
朱聪自信满满,道:“我换了三辆牛车才至此地,替身也安排了两个,绝无人跟的上。就是黄耳犬,也只能闻着味跑到西陵县去了。”
都明玉放下心来,又跟朱聪商议了具体的联络方式和后续配合的详细计划,眼见天色已晚,分手作别,各奔东西。
孟行春参加完县衙的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