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道内部也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身居扬州烟花地的大祭酒,惹来点非议再正常不过。
最重要的是,他的精力完全被詹氏的事拖延住了。詹文君突然分家,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反应过来之后通过刺史府行文钱塘县衙,没想到顾允这个狗才竟敢无视柳权的谕令,嘴上说的挺好,一定在查实之后秉公处置,实际上却推诿拖延,找各种借口不派衙卒去查封詹氏。虽然席元达又将这等情形告了上去,但顾允靠山太硬,刺史府不愿过分得罪于他,尤其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郭勉如瓮中之鳖,身陷囹圄,对天师道的事也就不那么上心,并且传话给杜静之,让他派往钱塘的人谨慎行事,慢慢寻找机会,不要行险,以免局面不好收拾。
杜静之将这番话传到席元达耳中,气的他在房间里摔了东西,指着詹珽破口大骂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詹珽出身贫贱,可被詹氏收养之后,所待甚厚,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也气的差点昏死过去。但现在的他自外于詹氏,仿佛无根之浮萍,没了安身立命的所在,今后的仰仗唯有天师道,人穷志短,岂敢得罪席元达?别说骂几句,就是真的被鞭子打到了身上,也只能咬着牙忍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当初詹文君说的那句话:“这个世上,值得你信任的,只有家族!”
但事已至此,哪里还有后悔药可吃,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细细想来,也是可悲的很。
在至宾楼待的气闷,席元达独自到外面散心,行走到钱塘湖边上。平静的湖水如同一面镜子,在阳光照耀下,仿佛闪着点点的金光。低矮的垂柳随风微荡,细细的柳枝像极了不远处行走的女子被丝带系住的腰身。正在极目远眺的时候,两个男子结伴从身后走过,一人低声说道:“叫了多少年的钱塘湖,现在要被那些读书人改称西湖了。你说,这湖在钱塘东面,如何叫做西湖?”
六朝时钱塘县的规模不大,城市的主要建筑大都位于钱塘湖的西部,后来经过隋唐时经济人口的发展,才慢慢将主城区扩建到了钱塘湖以冬,也是从那时起,钱塘湖才有了西湖的名称。
另一人道:“其实改了也好,你没听说吗?那首不知谁人所作的西湖诗已经名动江左,诸暨的张墨,余姚的贺碣,华亭的陆绪等名士都齐声夸说好,连咱们扬州的大中正也赞誉有加,真改了名字,咱们钱塘人也脸上有光不是?嘿,我有个远方亲戚在吴县做官,曾去清乐楼听过李仙姬唱西湖诗,回来后几日不思茶饭,耳边都是美人的娇声环绕,别提多动人了……”
“说的也是!哎,听说诸暨人对改名最热衷,尤其那个张墨,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诗里有一句,一句什么来着?到嘴边记不起来了……”
“欲把西湖比西子!”
“对对,就是这句!西施可不就是诸暨人嘛,拿钱塘湖比成西施,真给他们诸暨长脸!”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席元达身边,兴许见他容貌不善,往旁边移开了十几米,确定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又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
“白蛇传里不是说白素贞被压在西湖边的元阳靖庐里吗?我这几天都转了几十圈了,怎么没找到啊。”
“也就你傻!没听刘秀才说吗,白蛇传是借鬼神之口讽喻当今,元阳靖庐肯定不会真的叫这个名字!”
“怎么不会?元阳靖庐别传怎么说的?这元阳庐可是混元真人的靖庐,岂能做假?刘秀才只是读了几天书,又没有被朝廷征辟,西贝秀才罢了,他的话听不得,听不得!”
“你啊,不仅不识字,连听书都听不明白!”这人扭头看了看席元达,见他没什么反应,悄声道:“别传里可说了,元阳庐被天师道的恶人给占了,变为自个的隐宅,天天作那些采补童男童女的没天理的事,哪里有脸再用混元真人的靖庐名号?”
“好你个老狗,今日怎么就跟我对着干呢?”另一人笑骂道:“不过,你说的都在理!要是我,愧对仙道祖师,也没这个脸!”
“谁说不是呢?可惜孙天师远在鹤鸣山,对咱们扬州的事不甚了了,不然也不会任由恶人作威作福,欺压良善,损了天师道的万年福业……”
“哎,却不知道这恶人是谁,不然,我非告到鹤鸣山去!”
“我前日在东市偶然听人说起,白蛇传里的青见道人,其实就是杜祭酒,这个恶人嘛,嘿……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放肆!”
两人同时一愣,席元达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脸色乌青,冷冷的目光如有实质,让人不寒而栗。
“谁人教唆尔等诋毁杜祭酒的?”席元达伸手按住两人肩膀,道:“三吴道首,何等尊贵,你们猪狗一般的蠢物,也敢在背后非议?”
两人肩头剧痛,腿脚软绵绵的瘫倒于地,吓的三魂丢了六魄,磕头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请郎君开恩,饶了我们这一次……”
“饶了你们?”
席元达眼中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