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名嫡系或庶出的庾氏子弟被杀了三十七人,余者都被绑了双手,跪伏于地。后院的部曲由于会武功,反抗剧烈,宿卫军无法留手,被杀了五百多人,还有一些奴仆的伤亡。
“于将军,你自去太极殿,向太尉请罪吧!”
于忠撩起袍摆,擦去长刀上的血迹,满不在乎的道:“好,这里交给辅国将军,我去见太尉。”他踏着地上的鲜血,迈过层叠的尸体,缓缓远去,并不强壮的背影,在阳光的照射中,仿佛是从地府走出来的恶魔。
谭卓对于忠并无丝毫好感,背弃国家民族的人,太尉喜欢用,但他可以不喜欢。这会见此人闯了如此大祸,还无半点畏惧之心,已料定日后必会生乱,于是愈发的戒备。
不过,他是兵家出身,最善隐匿,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的心思,弯腰扶起庾氏的一名白发老者,道:“公受惊了,快起来……”
于忠是震慑的刀,谭卓就是抚慰的水,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是解决世间大多数问题的不二法门。
于忠回到太极殿,铁甲上的斑斑血迹,时刻提醒着众臣,他刚刚做了什么事,就像是无人敢惹的污染源,全都避开三尺,。
“于忠,你干的好事!”
徐佑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道:“让你搜查庾府,得庾朓反迹,这是功。可你擅动刀兵,滥杀无辜,还有何话好讲?”
“太尉容禀……”
于忠满脸委屈,活生生的忠肝义胆,道:“我和庾氏无冤无仇,只因天使宣旨后,庾朓拒不自尽,他人畏惧庾朓的威势,不敢动手,节下只能出此下策。不然,朝廷威严何在?”
他双目泛红,“还有那庾氏子弟,平素作威作福惯了,非但不念皇恩浩荡,反倒群而攻之,差点伤及天使的性命。节下无奈反击,刀枪无眼,造成少许死伤在所难免……”
“但无论如何,庾氏的事,节下没有办好,负有责任,愿领军法。”
该演戏的时候,朝堂里的所有人都是影帝。
徐佑听了他的辩解,叹了口气,道:“也算情有可原,不过军法就是军法,不能因为事非得已就网开一面。这样吧,检籍使等京里的差事都免了,罚你一年俸禄,还回历阳郡去做太守……”
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无人置喙,也无人敢有异议。
所有人都知道,作为曾经深度参与帝国权力分配的庾氏家族,从今天伊始,正式脱离了顶级门阀的行列。
百年兴盛,因站错了队,旦夕衰亡。
这是所有门阀的宿命!
至于于忠,从历阳郡急调进京,杀了这么一大圈,又重新回到历阳郡去,看似并无所得,但他离开时没有任何的愤懑和抱怨。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屠戮庾氏,并不会真的引来徐佑震怒,相反,还会借机脱离金陵这个可怕的死亡牢笼。
要是继续留在京城充当杀戮士族的刀,生死始终悬在一线之间,现在徐佑放他回历阳,其实是开了恩,放了他一马。
对徐佑而言,决定走上孤家寡人之路,空谈仁义是没有用的,赵匡胤被称为皇帝中的仁君,可黄袍加身之时,王彦升擅杀韩通满门,也并没有治罪。
王道霸道,法术权术,
人主择其有用而用之。
截止目前,于忠的表现尚能让他满意,就算在庾府存了点自己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若只用完人,那江东无人可用。
庾朓伏诛后第二日,柳宁主动找到袁阶,请他当中人,前往大将军府找徐佑,提出柳红玉和山宗的亲事。
这就是鱼道真所说的杀鸡儆猴,江东第一的庾氏被拿来当这只鸡,威慑力实在太大。柳宁彻底断绝了任何别样的心思,徐佑说什么就是什么,双方很快就把婚事定了下来。
然后通知山宗,山宗开心的像是八岁的孩子,拉着柳红玉就给徐佑跪下来磕头,还理直气壮的说:“以后大将军府就是我娘家,我要是被柳红玉打了,太尉你可要给我做主……”
山宗对柳红玉各方面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柳红玉是小宗师,他到现在还没破开五品山门,芙蓉帐内还可称雄,一到外面就是被调的那个。
夫纲不振,只好找娘家人撑腰。
徐佑抬脚把他踢了出去,这次山将军捂着屁股,没能躲过大宗师的一招。
(庾朓之死,和北魏司空庾岳被处死的罪名一样,就是这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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