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晰无比的送到在场一千多人的耳朵里,但是他缄口不言,没有故作关心的询问伤势,也没有一字一句问及她下山所为何事,只是说到《老子化胡经》的进展,以及这几日思虑的本无宗可能会有的反击。
袁青杞斜倚在靠枕上,认真的听完徐佑汇报,刚准备开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素手捂着小嘴,青裙包裹下的娇躯微微颤抖,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宫一赶紧端着茶杯服侍她饮下,埋怨道:“祭酒,身子要紧,今日先歇息吧,等明日再和正治商议不迟!”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徐佑都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药味,这下装傻是不行的了,道:“祭酒受了风寒吗?要不要紧?”
袁青杞摆摆手,示意宫一退下,用白帕擦去唇边的药痕,笑道:“没事,路上遇到了贼子,受了点小伤。关于本无宗,你为什么如此确定这几日就会有反击?”
“七月十五是佛门结夏安居之日,这一日诸僧要自我反省,互相检举,使安居修法的这九十日里有犯过错者,均能发露忏悔,回复清净,故令佛欢喜,也称为自恣日。”
宫一瞧着徐佑,这个人样貌寻常,甚至可以说有些形容猥琐,但学识犹如大海,深不可测,每当论及佛道,侃侃而谈,洋洋洒洒,倒也颇有几分动人心魄的魅力。
“你是说?”
“自恣日,正是本无宗最好的反击时刻!”
袁青杞从案几上找出几份案卷,让宫一送了过去,道:“其实这段时日本无宗也多有属文反驳者,但言辞虚弱无力,立意浅显可笑,都无法给《老子化胡经》造成大的伤害,听你方才所说,我才恍然,本无宗是准备于自恣日,群僧云集之时,再以强有力的反击宣告天下……”
“正是!辩诘犹如两军对垒,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自恣日正是本无宗的天时!”
“哦?”袁青杞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徐佑,道:“林正治尚懂得兵法吗?”
“以前看书太杂,什么都涉猎了点,但什么都不精通。不瞒祭酒,我现在真的后悔当年的任性妄为,贪多嚼不烂,空填了一肚子草料,却无一味珍馐飨客!”
袁青杞笑了起来,两道好看的远山眉微微挑起,秀美的鼻尖皱起细小的纹路,仿佛高高在上的仙子突然坠落凡尘,少了分清冷,多了分柔媚,道:“正治谦逊了,你若是草料,我座前恐怕无人不是泥土……”
徐佑紧张的搓了搓手,激动兴奋不已,但还是露出惭愧的表情,道:“不敢当祭酒夸赞!”
宫一心里暗道:林正治就是这点不好,没有为上者的沉稳气度,或者是沉沦太久,一旦受人赏识夸赞,立刻喜不自胜,毫不遮掩不惜一切往上攀爬的野心和欲望。
“既然你料定本无宗要在七月十五反击,那我们未雨绸缪,先把你刚刚写就的《老子化胡经》的第二卷抄录售卖,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也如是想!本无宗憋了这么久,自然会针对第一卷里的经文逐条驳斥,现在突然冒出个第二卷,看他们该怎么办?”
“好,宫一,马上命人下山去雇书佣,人越多越好,不计代价……”
“祭酒,”徐佑打断了袁青杞的话,道:“其实不用书佣,我在钱塘时听说有个天青坊可以用雕版之术来集书,当初第一卷被人传抄之后,内容流传出去,就是这个坊私自刊印了许多卖给了各大书商,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老子化胡经》传遍江东二十二州!”
“还有这样的神术?”
袁青杞近来的精力主要在追杀罗杀天宫,没过多关注钱塘的书市,听徐佑说竟有人能够不用书佣而大规模的集书,立刻来了点兴趣,道:“宫一,正治说的可是真的?”
“是!”宫一犹豫了下,道:“据查,天青坊应该是徐佑的产业,那可以用雕版术集书的地方就建在洒金坊旁边……”
听到徐佑的名字,袁青杞的神色微微愣了愣,螓首转向别处,静静的发了会呆,轻快的笑了起来,道:“徐微之乃天人,创出这样的神术也不意外……”
“好似说是祖骓创的这种雕版印刷术……”
“祖骓?祖氏的那个中校署令?”
“正是他,祖先生辞去官职,千里投奔徐佑,刚到不久,就有了雕版印刷术问世。祭酒也知道,徐佑手下那个冬至厉害的紧,将钱塘经营的滴水不漏,加上和卧虎司交好,我们的人实在难以安排进去,所以其中的具体详情并不知晓……”
袁青杞悠悠的道:“你不了解徐佑,这个雕版印刷术定是他的杰作,只是不想受世人过度瞩目,才假托祖骓的名声罢了!”
真正的徐佑低垂着头,正襟危坐,看似平稳如山,其实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听着别人在眼前若无其事的讨论自己,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好吧,既然是徐佑的产业,那也无妨。林正治,你回钱塘和天青坊交涉,由我们天师道出钱,包下他三个月的书坊,尽全力集印《老子化胡经》的第二卷,日夜不停,越多越好!”
徐佑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