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虽然雨水充足,但全年并不平均,有时久旱无雨,有时暴雨成灾,不管是光热稍低的扬江二州,还是光热水充足的宁越二州,水稻都只能一年一收,春稻种下之后,若长久无雨水,则一年收成付之东流。
占城稻的优点,一是耐旱,二是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周期更短,可以在长江流域达到一年两熟,再往南甚至可以一年三熟,这也是为何后世引进占城稻后迅速占据统治地位的原因。
徐佑当初让袁青杞通过她掌控的广州贸易海路,派大型船队前往林邑寻找占城稻。经过几个月的颠簸和劳苦,终于成功运回扬州,并在林屋山控制的千亩稻田里进行了试种,五十余天后,收获极丰。
因徐佑当时正率军在北方作战,袁青杞没有急着向他通报,谁想徐佑回京又接连出事,直等到正月他才有机会返回扬州,于是亲至钱塘和他见面。
“是,占城稻的效果好过预期,我问了许多精通农事的老者,都言说此物将彻底改变江东现行的水稻耕作规程,不仅单亩收获增加数倍,还能额外开垦更多的稻田,灾时会活人无数……”
“这是大功德!”徐佑为张玄机和袁青杞斟茶,张在前,袁在后,这个细节他是不会忽视的,道:“时机正好,你回山后马上写个奏疏,详细说明占城稻的具体种植情况,我途径吴县,前去取回,进京交给主上,然后就可着手为你求一封号。朝廷剿灭天师道在即,有了封号,你要抓紧时间正式开宗立派,从今而后,和鹤鸣山再无关系了……”
袁青杞低着头,没有多少欣喜之意,她对孙冠的感情十分复杂,可到了今时今日,孙冠带着天师道走向了绝路,正如多年前预料的那样,谁也无法挽回和拯救,与其让道门从此消融于世,她宁可背负骂名,也要挽大厦于将倾,重新整合天师道,不至于让道祖蒙羞。
“那就全拜托大将军了!”
徐佑举杯,道:“提前祝贺祭酒。”
袁青杞看着茶杯里的倒影,突然一笑,绝美的笑容拨开了云翳,惊艳了明月,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徐佑知道她的心思,可脚下走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累,要扛,苦,要咽,得道之阶,错厉精神,靖躬信宿,洗诚求矜,如斯而言,则道近也矣。从古至今,能够开宗立派的人物,无不是百炼成钢,袁青杞必须闯过这一关,才能真正的青史留名,成为后世道门敬仰的开山祖师。
“大将军在京也是步步杀机,可有需要我助力的地方?”
“现在还用不着……不过,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得赶往益州对付孙冠,到时还请借白易给我一用。”
袁青杞笑道:“白易能得到大将军的看重,是他的造化。”她很清楚,徐佑要对付孙冠,肯定会做足万全准备,白易小小五品,能起多大作用?之所以带着他,是要他多加历练,并从中获益——围杀天师孙冠的战斗,可能是九品榜出现二百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筹谋布局准备想要认认真真的杀死一名大宗师,就算远远看着,得到的益处也会超出想象!
“兵凶战危,他跟着我,也可能回不来,你要有心理准备。”
袁青杞淡淡的道:“人谁不死呢?”她站起身,道:“大将军,张女郎,我这就告辞,欲立宗门,需要的东西还很多,实在耽误不得。”
徐佑吩咐吴善送袁青杞下山,扭头看向张玄机,她轻轻叹了口气,望着袁青杞的背影,目光柔和又流露出几分言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怎么了?”
“没什么……都说袁青杞放弃大好年华和名门望族的身份,甘愿为了天师道奉献所有,可如今却叛师离道,她心里的痛苦和压力,我只要想想,就觉得太难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