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你变了。”
“哦?”
“如果以前,你不会杀少典,最多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没有威胁,然后择一地安居……你变得心狠了!”
“留了他的命,却杀死了他的心,活着不过行尸走肉。有时候,死,其实比活着容易,解脱了,也就没有痛苦。”
徐佑抬起头,道:“我这是变好,还是变坏?
何濡笑了笑,坐到徐佑旁边,道:“这样挺好,为上者该杀人时要杀人,一味的宽仁会让有些人误以为软弱可欺,从而生出不该生出的野心。”
徐佑默然,他终究还是变成了何濡希望他变成的样子,或许走上权力之路,没人能够例外。
“七郎,你要做好准备,此次布局虽然没有太大的漏洞,朝廷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但皇帝对江子言的感情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若失去理智,怨你没能保护好江子言,再有谢希文等蛊惑圣心,说不定会下旨召你回京。”
徐佑皱眉道:“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放宽心,谢希文不会如此不智。”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如果,真有这样的诏令,七郎必须抗旨……”
“抗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徐佑叹了口气,道:“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吧!”
……
徐佑连夜写就了奏疏,详细说明当日遇刺的情形,并对没能保护好江子言深感自责和愧疚。
奏疏由加急通道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金陵,江子言的尸体也随后装殓,棺木运上一艘海龙舟,徐佑指定奉节军的一名六品荡难将军率五百兵力护送回京,随行的还有郝永等六人。
郝永等美其名曰回京养伤,实则是回京备询。兹事体大,徐佑的奏疏只是主证,郝永等人的口供是旁证,只有全部吻合,才能确认江子言的死因。
朝廷在三天后接到了徐佑的奏疏,皇帝闻讯后心悸发作,当廷昏迷,这也是他一年来第二次在公开场合昏迷。
经太医医治,于深夜清醒,旋即召中枢大臣们进宫。至天明,几匹快马驰出台城,带着旨意前往江城。
另派遣太常令袁灿率三十名文武大臣,用皇帝仪仗,乘御舟溯江而上,亲迎江子言的灵柩回京。
黄昏时分,前将军府的管事突然发现,那个孤僻不合群的幻术师卫秉承不见了踪影。
他以为树倒猢狲散,前将军刚走,这些江湖人就急着另寻门路,连报都没有上报,全当府里从没这个人。
寒心啊!
旨意在五天后抵达江城,皇帝问候了徐佑的伤势,对江子言之死表示痛心,令徐佑采取所有必要的措施,控制江城局势,万不可影响军心。
然后,徐佑还得到了皇帝的贴身玉佩,让他睹物思人,牢记金陵父老的期盼,尽早得胜归来。
……
江子言的死,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他因圣宠而得以治军,在军中的根基尚浅,除了奉节军,对翠羽军和荆州军的影响力为零。
而郗安身为军副,在奉节军里素有威望,又有徐佑背后撑腰,代领军主后,迅速提拔心腹之人担任军副和各部校尉,并在中层大肆安插人手,全面掌控了奉节军的兵权。
至此,徐佑已在江城驻扎了十余日,部曲得到了充分的修整,翠羽军百战老军,战斗意志最为坚韧,荆州军经过奉节军前段时间的刺激,求战欲望更胜一筹,而奉节军经历了军主被刺的惨事,正是哀兵必胜。
徐佑向张长夜发出战书,让他自缚跪于涪县外,可饶其一命,不然,大军到时,就是他的死期!
天师道的探子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探知楚军的军议内容,知道徐佑打算从内水进攻梓潼郡,故而提前撤出了内水沿线城池的兵力。
张长夜麾下雄聚了十万人马,摆出阵势要和徐佑在涪县决战,接到战书后回赠徐佑一幅蜀中名家画的《涪县山水图》,图里用朱笔写着杀气腾腾的十个字:
狄夏死于此,徐佑亡于斯。
六月二十八日,徐佑在江城誓师,全军在右臂系上白布,打出为前将军报仇的旗号,浩浩荡荡,舟船绵延数十里,从内水迤逦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