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郎君对好兵的要求未免太低了吧?”
徐佑笑而不语。
顾允脸色阴沉了下来,张槐微微叹了口气,道:“杨谟,我之前以为你才堪大用,所以提拔你作了校尉,现在看来,是我无识人之明,还是再当两年军侯磨磨性子吧。”
杨谟惊诧莫名,却又不敢违逆军令,脸蛋憋的通红,羞惭退去。徐佑其实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只是张槐处理自家军务,他不好多说什么。
参观完军营,张槐突然道:“使君可否让我和微之单独相处片刻?”
顾允看着徐佑,见他点头,笑道:“好!”说完先行离开。徐佑猜不透张槐的用意,并且他明确感觉到此次见面并没有上次北顾里之变联手平定白贼的和谐与惺惺相惜,相反似乎还有点淡淡的抗拒和疏离。
“景逸兄有话对我说?”
房间内张槐沉默了良久,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可见即将要出口的话如鲠在喉,对他而言,是多么的在意,道:“阿姊……她可好么?”
张氏的阿姊,自然是指张玄机。徐佑扬了扬眉,道:“挺好,每日读书写字,逗弄两头白鹅,尚算顺心!”
张槐抬头凝视着徐佑,向来平静无波的双眸骤然如剑光般凌冽,然后缓缓躬身作揖,道:“徐佑,照顾好她,万万不要负心!”
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徐佑没有伸手搀扶,任由他弯着腰,淡淡的道:“张将军,玄机肯垂青下嫁,是我三世修来的福气,自会珍惜。至于我会不会负心,只需要玄机知道就好,还轮不到不相干的人过问!”
房间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等徐佑离开的脚步声远去,张槐直起了身子,阳光穿过房门,正好投射在他的脚下,整张脸笼罩在廊柱的阴影之中,犹如鬼魅。
再回到钱塘已是隔天后的午夜,雷电交加,暴雨倾盆,徐佑走出船舱,准备登岸时,看到码头上站着一人,穿飞青华裙,戴莲花宝冠,纤纤玉手撑着墨绿色的油纸伞,却是许久未见的袁青杞。
徐佑头也不回的踏过跳板,道:“清明,你留在船上!”
清明应了声,将手中黑色的伞递给徐佑,束手立在舟头,眼睑微合,似乎入了定。雨水乖巧的滴落在他的身前寸许,任凭狂风呼啸,愣是没办法打湿片缕衣袍。
缓步到了近前,两人隔着五步,连绵的雨线里远山的轮廓隐约可见,徐佑微微笑道:“宁大祭酒冒雨前来,是赏景呢,还是在等人?”
“景色再美,转瞬而逝,今夜赏之,明夜思之,后而念之,再而后则怨之,那又何苦来由呢?”
“哦,不赏景,那就是等人……”徐佑笑容不减,继续问道:“等人是为了叙旧,还是为了发难?”
袁青杞清丽不似人间该有的容颜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出尘之意,让人忍不住生出自惭形秽之心。她伸出手,皓腕在雨夜里显出惊心动魄的白腻,雨水打在掌心,俏皮的跳动着欢快的轨迹,漫不经心的道:“七郎既然猜出我的来意,为何又这般咄咄逼问,非君子所为!”
“我从来不是君子!”徐佑收敛了笑容,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而洁净,从容道:“大祭酒和我算起来还是故人,今夜聚众在此,杀机毕露,究竟所为何事,还请直言!”
袁青杞玉手轻握,雨水顺着指间的缝隙淅沥沥的流淌,道:“七郎,我奉天师谕令,尽诛扬州佛门妖邪,你在玄机书院私藏那么多僧众,岂不是让我为难?”
轰隆声雷动九天,几道电光劈开了天地的黑云遮幕,距离袁青杞数十步的身后,白易、宫一、商二、边远途、谷上书、梁为客、封南山和七个徐佑不曾见过的面孔,以及无数若隐若现的身影,成扇形堵死了码头各个可以突破的点。
这七个陌生面孔里,竟然有两个小宗师!
如果不出意外,白易口里经常提到的那个蔡山道观里的老不死曾道人就在其中!
袁青杞这么多年不知道暗中造了多少个类似蔡山道观的组织,更不知蓄养了多少个类似白易这样的家奴。
今夜此时,呈现在徐佑的眼前的,也未必是她手里全部的力量。
若论城府之深,袁青杞在徐佑遇到的人里,至少可以排到前五!
徐佑眉眼清冷,沉声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何来正邪,更何来的对错?道争,争的是寻觅天机的路,此路佛门走得,天师道走得,我亦走得。可孙天师倒行逆施,欲借暴君之手,行杀戮之事,百年后怎么堵得住悠悠人口?我劝大祭酒不要助纣为虐,免得一步踏错,反误了自身的修行!”
袁青杞低垂螓首,黛眉微蹙,惹人怜惜不已,幽幽的道:“七郎不肯退让了?”
徐佑叹了口气,道:“三娘,若非别无选择,我绝不愿和你为敌。”
袁青杞抬起头,秋水似的星眸闪烁着无法言明的意味,道:“七郎,那就得罪了!各为其主,我只能先拿下你,逼迫明玉山保持中立,然后再和佛门余孽分个生死。哦,对的,你是六家七宗共尊的大毗婆沙,他们投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