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反(一)(1 / 3)

柳宁确实怕了。

遇到这样不循常理的君上,性命随时在飘摇之间,就如同今日这样的遭遇,突如其来,无法防备,连反抗都没法反抗,谁能不胆战心惊?

无论如何,可一不可再,下次会不会用铁箭?再下次会不会被绑起来当箭堋?

未知是最可惧的!

散值之后,柳宁离开台城,没有回府,而是拐道前去拜访庾朓。庾朓虽为侍中,但年事已高,并不当值坐班,上朝之后就回家休息。

“你最近可是来的少了啊……”庾朓慢条斯理的点了点柳宁,松弛的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可他坐在那里,还是像一座山,几十年来,难以逾越。

柳宁笑道:“最近忙碌,没常来向侍中请安,是我的错……”

两人叙过闲话,柳宁试探庾朓的口风,想问问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庾朓淡淡的道:“主上年少贪玩,借酒劲兴之所至,并无害你之意,否则岂会用骲箭?且放宽心,只要哄得主上高兴,他越是贪玩,朝局不还要靠你我门阀来执掌?徐佑看似威风,但他风头太盛,多次顶撞主上,其实已失圣心,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失宠……”

絮絮叨叨良久,无非是告诫柳宁瞧准风向,不要觉得投靠徐佑会是长久之计,柳宁越听越是烦躁,他没有庾朓那么乐观,安休渊不是聪明或愚笨的问题,而是喜怒无常,暴虐无度,这样的人,今天因为某事哄得开心,明天可能就因此事而获罪,天天战战兢兢,就算能执掌朝局,活着又有什么乐趣?

告辞出府,庾茂从侧室出来,道:“中书令怕了。”

庾朓淡淡的道:“怕了才知道回头,他和徐佑走到太近了……找到法护的下落了吗?”

“没有,他离京之后就像消失了似的,再找不到任何踪迹。”

庾朓叹了口气,道:“算了,他是风门之主,所思所虑,尽是风门的长久,早已不把家族放在心上。此次突然离开,又说注意四月五日可能会发生大事,让我们务必小心,你查出来什么没有?”

“怪就怪在这里,据我打探的消息,各方并无异动,只有谢希文不断向徐佑示好,来往大将军府的次数多了些,但这也寻常,连中书令都在讨好徐佑,别说一个没了靠山,又得罪了皇帝的谢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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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朓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响,道:“继续打探,明天就是四月五日,让所有人保持戒备,衣不解甲,枕戈达旦,随时准备应变。”

“是!孩儿知道了。”

四月五日平安度过,并无任何异常事件发生,就连一天不出门就闷得发慌的安休渊也因为夜里骑马追逐狂奔,累的在宫里呼呼大睡,害得精神高度紧张的庾氏子弟和部曲们无不暗中抱怨。

庾茂却松了口气,庾法护是风主,可他不是神,也有出错的时候,不可能说有大事就有大事。照着眼前的局势,徐佑早晚要败落,柳宁还得和庾氏合作,至于谢希文等,冢中枯骨,不值一提。

兜兜转转,江东还是以庾氏为尊!

又过十数日,柳宁心中愈加不安,每次上朝遇到安休渊,他的眼神都似乎在盯着肚脐,那种鱼在砧板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当天夜里直接去找谢希文,重提废黜之事。

谢希文正等他上门,道:“中书令想好了?一旦开始,就没了回头路,只能跟着太尉走到底,要么让大楚再次昌盛,要么你我身败名裂……”

柳宁沉声道:“为了不辜负先帝遗命,此身此名,有何足惜?”

之前怎么不听你这样子慷慨激昂

谢希文当然不会点破,虚伪是为上者的另一张脸,学不会虚伪的人,永远无法在官场如鱼得水。

就像他,离开了安休林的支持和恩宠,他这个尚书令当得无比艰难。

但谢希文不打算改变,改变后的他,就不再是他了,那样的功名利禄,又有数名意义呢?

商量已定,捡日不如撞日,两人联袂去见徐佑。徐佑再次确认柳宁的决心,然后召来何濡,道:“废帝之事,把你的想法给两位令公说说。”

何濡显然早有考虑,直接道:“左右卫将军全是皇帝的心腹,难以贿通,若我们引兵入台城,必然会和左右卫发生冲突,传出去就变成了兵谏,物议难息,民愤实大。依我之见,还是要尽量在外面解决……”

柳宁道:“主上经常出宫,还不爱带侍卫,不如就在宫外埋伏,派兵把他抓起来,再矫诏收拾左右卫?”

谢希文不同意,道:“哪成什么样子?劫持吗?总要请了皇太后的懿旨,当着众朝臣的面,把今上的恶迹昭告天下,然后贬谪他地,为王为公皆可,再迎桂阳王入宫,方为妥当。”

两人争执不下,柳宁主张突袭,趁其不备一劳永逸,谢希文主张法理,尽量减少后续的压力。

也不能说谁对谁错,最后由徐佑安抚两人,道:“还是先听听其翼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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