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他出发之后,荆南海也要离开西漠,动身回去京城了。
他是内物阁的大总管,能在西漠呆两年,全是因为天启宫和逢春城。
这是内物阁经手操办的第一个大型工程,通过这次工程,他们统合了手上的力量,对很多新制度、新技术进行了尝试。说白了天启宫就是他们的一块实验田,现在实验结束,他也该回去盘点收获,准备下一阶段的工作。
他跟荆南海认识两年,但关系始终还是淡淡的,纯公事公办的感觉。
但现在想到他要回京城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许问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遗憾。
少了个得力臂助,总是会不那么方便……
他叹了口气,在心里想。
然后有一天,荆南海领了个人到他面前。
许问看着那人满不在乎的笑容,有些意外。
他头发理得整整齐齐、胡须也剃得干干净净,穿着寻常衣服,看上去有些文雅。但笑容之中、偶尔抬眼微瞥之时,却有戾气一闪而过,难以掩饰。
是左腾!
之前他因为明弗如威胁到连林林,去把他杀了,于是被抓了起来。
许问为他求过一次情,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后来一直不知道他情况如何。
完全没想到,现在他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岳大人让我把他交给你。”荆南海说,“回头你四处监察,身边得有可信的人。这人虽然乖戾,但当个车夫还不错,还算有用,就不杀了,把这条命给你。”
这些话他都是当着左腾的面说的,左腾听了只是笑,仿佛丝毫不以为意。
许问打量左腾,他脸上有新伤,脖子没入衣服的地方有鞭伤,同样也是新伤。
很明显,这都是在囚牢里被刑求出来的。
但除此以外,他看上去还好,精神也不错。
许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道:“行,就交给我吧。”
荆南海走了,许问向左腾行礼,道:“左先生。”
左腾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态度,挑起眉毛,道:“我可是杀人狂魔,还绑架过你,你不怕?”
“你是为了林林,我得感谢你。当时对明弗如,我也起了杀心,只是出于私利,没有下定决心,我很惭愧。”许问道。
这句话左腾就更没有想到了,他眉头挑得更高,盯着许问看了一会儿,蓦然笑了起来。
“行,就冲你这句话,你的命我保了!”他说。
他说得很随意,但许问却听出了这句话的份量。
他会为了连林林杀人,现在,他也会为了许问杀了。
这时代跟他惯常生活的那个不一样,人命轻贱,并不值钱。必要的时候,许问不会介意自己的手上染血,但是有些原则,不管在哪个时代,他都不会变。
只是这些话现在没必要跟左腾明说——单几句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扭转一个人的观念?
所以许问没有多说,一边带着左腾往回走,一边问他牢里的事情。
左腾自然而然地落后了他半步,对许问的话有问必答。
他确实在牢里受了刑,很明显不为逼问,只为泄愤。
时间不定,偶尔想起来了就把他提出去抽一顿鞭子,不算太重,要不了他的命;但也不轻,皮肉之苦还是受了不少的。
那些皮肉之苦对于左腾来说只算习以为常,当他以为自己有一顿没一顿地吃着鞭子,等到秋天就要被砍头的时候,却被提了出来,送到了许问面前。
“看来那位大人确实发了怒,但还没气到要砍掉我的脑袋。”左腾笑着说。
“明弗如手上掌握的情报确实非常重要,他死了就没了,得从头开始查,有点麻烦。”这一点许问也是承认的,“不过死了就死了,不说对林林,他做的其他事情,也足够他死一万次。不可惜。”
“他手上的情报,你也想要?”左腾突然问道。
“想要,非常想。”许问道。
“听说他是血曼教的教宗?”左腾若有所思。
“是。”
“那不如我……去血曼教再打听一下?”
“我觉得没什么用。明弗如死了,岳云罗肯定把血曼教翻了个底朝天。她没有查到东西的话,我觉得……”
“那可未必。”
左腾这句话微微提高了声音,说得非常笃定。
许问声音一顿,转头看他。
“血曼教在西漠扎根之深,大人恐怕还不太清楚。岳大人再怎么厉害,想要把它连根拔掉,还是有点难的。毕竟,野草这东西,只要留点儿根,就会死灰复燃。”左腾慢吞吞地说着。
“你是说,你能查到岳云罗查不到的东西?”许问问道。
“不敢保证,但我走的路子,跟她肯定不一样。”左腾说。
“那就……拜托了。”许问想了想,向左腾行礼。
“交给我。”左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