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胡子语声幽幽,许问听完了一时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有点迷茫地问道:“呃……木工真传是什么?”
刘胡子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你真是连天青的徒弟?”他不可置信地问。
“如果没有同名的话。”许问说。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木工真传?!”
这个姓名当然很少重合,尤其是同行同业的高手,此连天青必为彼连天青。所以刘胡子一下子更吃惊了。
“师父并没有对我提过这个。”许问认真回忆了一下,很诚恳地说。
刘胡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连周围的皱纹都暂时拉平了一点。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盒和里面的蓝面册子,摇头苦笑:“真没想到,这种东西也会有人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连天青就是连天青啊……你不知道木工真传,那你知道天工吗?”刘胡子又问。
天工……许问记得自己仿佛从哪里听到过这两个字,但具体内情从来没人跟他说过。
他如实告之,刘胡子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认出了十八巧,我真不敢相信你是连天青的徒弟。”
许问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天工,是咱们匠人的神。”刘胡子向上指了指天,意味深长地道。“天工临世,所有匠人都必定心有所感。”
所有人?心有所感?
“那是什么感觉?是看见了什么吗?”许问惊讶地问。
“无见无闻,只凭心头一点灵光。”
刘胡子的话深奥得不像一个工匠,许问觉得自己简直愧对十几年的教育,真的一点也没听懂。
“七八年前,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当时博然已经去了京城,我一个人住在这里,种了一畦丝瓜,正在打理。”刘胡子一边说,一边指向小院的旁边。
许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架丝瓜,绿盈盈的,点缀着黄色的花朵,幼小的嫩瓜已经探出了头。
“突然我就有了一种莫明的感觉,听见了古怪的声音。叮哩咣啷,刨子锯子凿子金刚钻儿,无数种声音混在一起响着;胶水墨水草药油漆,鼻子也同时闻到了各种各样的气味,还有我听不出来闻不出来的。那会儿,我还以为我不在这小院子里,是到了一个大工场!”
“后来呢?”许问情不自禁地问。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刘胡子摇了摇头,表情也很迷惑。
“这表示天工临世了?”许问问道。
“不,我觉得不是。”刘胡子回答得很快,显然就这个问题已经想过很长时间。
“不是说心有所感就代表了天工临世吗?”许问不明白。
“不,不大对劲。就好像一出戏唱到一半,突然有人把摊子给砸了一样,那种感觉你知道吗?”刘胡子迷惑地问。
“是说……感觉没有结束,中途就被中断了?”许问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对!就是这样!我刚说错了,不是唱到一半,就是刚起了个头儿就没了!那感觉就是,假如有人升天,才刚抬脚就被人给拽落下来了!”刘胡子又打了个比方,这次说得更明白了。
“就是说……本来可能有天工临世,结果因为某个原因中断了,失败了?”许问还是有点费解,琢磨了一会儿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十六岁的时候也有过一次感应,那次跟这次可完全不同。”
“十六岁?七十四年前?”
“对,一个时代只可能有一个天工,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传的。七八年前那个新天工要出现,就代表我小时候这个已经没了吧。”
一时代只有一个,降世时所有工匠无凭无据心有所感……许问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对这种事一时间真的很难接受。
不过想一想,他都已经得到许宅被送到这种地方来学习进修了,可见这世上的事情本就难解。
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把话题拉回到正路上:“天工究竟是什么?”
“天工……是最顶级的工匠,是咱们工匠的神。传说中只要是手艺方面的东西,他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不管什么都能做到最最顶尖的地步,跟别人一看就不一样。而且,只有学过木工真传的,才能成为天工。”
刘胡子满怀敬仰地说着。说到最后,他拍了拍手中的木盒,弯曲的手指极为小心地抚过那个蓝色的封皮。
他已经尽其可能地表述了,但许问还是没有彻底弄明白。
照刘胡子的说法,这个所谓天工就是一个跨学科跨门类的顶级大师?
但只有这样就可以吗?他跟普通工匠又有什么本质性的不同,能成为所谓“神明”,还能达到那种“心有所感”的玄妙境界?
许问思考了一会儿,把注意力转回到面前的册子上。听完刘胡子对天工的描述与解释,他的确对这个传说中的木工真传有了浓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