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小衣呢?”许问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他好像也不是出身大工坊?”
听见这个名字,齐正则嘴角微微一扬,却显出了十分的冷漠。
这个人一箭双雕,嫁祸给他儿子,让齐坤足足背了一年的黑锅,险些毁了他的一生,齐正则嘴上没说过这事,心里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更何况,就算跟齐坤无关,此人阴险自私、不择手段,这种心性齐正则也极为厌恶不喜。
“他出身四级工坊邱家坊,一年半前,经他说和,邱家坊并入二级工坊千字坊,他也成为了千字坊的亲传弟子。今年他也是以千字坊的名义参加院试的。”齐正则没看任何资料,徐徐道来。
“二级工坊?”许问有些意外。
“一级工坊都是延续了百多年的,可看不上他。”齐正则一听就明白了许问的意思,淡淡地道。
江南路一共两家一级工坊,分别是成安坊和林园。
这两家兼作建筑类各项目,精于园林。如果说三级工坊每家只有三四样绝活的话,他们的独门绝活能堆满一整个藏书阁。
如果不是还顶着工匠的名头,这两家的作派底蕴,俨然百年的书香世家。
前两年因为徒工试的事情,中大型工坊兼并小工坊成风,成安坊和林园却毫无动静,一直稳如泰山。
许问嗯了一声,慢慢在心里理清思绪。
士农工商,工排第三,社会地位并不算很高。
这种情况下,邓知府为什么会有意招岑小衣为婿,把自己家千金许配于他?
这不可能只是看中了岑小衣的个人实力和外貌,只能是因为百工试。
百工试是工匠的登天之阶,它让工匠有了当官的机会,也就是有了提高自己社会阶层的机会。
而不知什么缘故,朝廷在这方面的政策表现得有点急躁,有点急于求成的感觉。
显然,邓知府发现了这一点,想从中寻找一个机会,无论是讨得皇帝欢心还是参与其中、从中分得一杯羹……总之会有些好处。
岑小衣就是他选择的敲门砖。
这个人外表好,能力强,拥有一定的社会交际能力,连得县试和府试物首之位,过往成绩也非常优异。
如果他再拿到院试物首,连中三元这个成绩就能给他鎏上一层金,成为典型中的典型。
这时候,邓知府把他推上去的话,就得到了突入其中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邓知府与岑小衣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利益共同体。
“邓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许问轻轻抚摸着球球的软毛,突然问。
齐正则突然抬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他们说了半天工坊的事情,许问竟然没有继续关注千字坊,而是把关注点准确地放在了邓知府的身上。显然他很清楚,在岑小衣的背景组成里,什么才是最关键的。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乡下少年来说,这份洞察力真是太难得了。
“邓知府今年五十六岁,一共有七个女儿,一名嫡出,其余六名全是庶出。嫡女和前四名庶女都嫁得不错,尤其是嫡女,嫁到了京城,是工部侍郎的儿媳,夫妻颇为和美。”
齐正则没有直接介绍邓知府的为人,而徐徐道来,讲起了岑小衣未来的连襟。
许问没有丝毫不解,依然听得很认真,这又让齐正则有些惊讶。
“岑小衣的未婚妻是邓知府的六女,年龄幼小,长相娇美,一直最得宠爱。据说他跟岑小衣约定,只等六姑娘及笄,就为两人完婚。”
“看来邓大人还是很重视这桩婚事的。”许问了然地说。
“是的。邓大人这个人……为人平稳中庸,看不出太多风格。但稳扎稳打,十年内从知县升至知府,与同僚交好,在下属中口碑也非常好。不算选择岑小衣为婿这件事的话,他以前的风评是非常好的。”齐正则说。
“为什么选他风评变坏了?”听到这里,许问终于愣了一下,意外地问。
“士农工商,岑小衣再怎么出色,也不过是个工匠。”许问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齐正则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解释。
要是许问一直都那么聪敏睿智,他还真的挺紧张的。
“哦……”许问恍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无奈地笑笑。
是他想得左了,不在这个时代,对这方面的敏感性还是差了点。
接下来许问没有说话,而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猫。
齐正则看了他一会儿,意外地问道:“你听懂了?”
“啊?”许问茫然看他。
“你明白邓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齐正则问道。
“您不是讲很清楚了吗?邓大人在为政上比较平庸,但是很擅于经营人脉,也有意在做这方面的事情,因此人脉和人缘都不错。但最近心态不太稳,急躁了一点,引来了一些诟病,主要来自于士人方面。”许问没什么避讳,讲得很清楚。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