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注意到的是马车,许问注意到的也是马车。
不过别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在马车的旗帜上,注意的是它的来历,许问关注的焦点则是它的样式和拉车的马。
相比起他在江南地带看见的,悦木轩的这一批马车明显有些不同。
它们更加简洁厚重,底盘比较低,就连拉车的马的腿也明显比普通的短不少。
显然,这批车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在山地运货行走的。
这么短的时间能调这样一批专用的车出来,悦木轩的生意在西漠做得也挺大的啊……
他们在建造的实力上或许远不如天作阁这样的一级工坊,但论到影响力,未必会比后者弱了。
但商人惠及一时,高等级匠艺流芳百世,高低上下又有一番不同。
许问在心里拉拉杂杂地想着,自己则已经迎了上去。
悦木轩的车队突然出现在这里,大部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看见许问的举动,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陆陆续续跟了上去。
第一辆马车前站着一个人,正在跟车夫说着什么,看见许问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露出了笑容,迎上来招呼道:“言老板,你们终于到了,辛苦了。我姓陆,名叫陆问乡。齐老板叮嘱过了,您是我们的大主顾,得招呼好了。”
陆问乡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皮肤有些微黑,五官其实有些平凡,一双单眼皮小眼睛总是眯起来,眼角带着深深的纹路,不笑也带着三分笑,非常引人好感。
“那是齐老板客气,悦木轩做的都是千万两银子的生意,我算什么大主顾。这次麻烦陆掌柜进山送货,你们才是辛苦了。”许问微笑着说。
陆问乡面带笑容,一边寒暄,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许问。
他其实也是江南人,但很早就来了西漠,替悦木轩负责这边的生意。他八面玲珑,眼界开阔,可以说悦木轩在西漠的江山,都是他一手打下来的。
不久前,悦木轩江南本部发来信函,提醒陆问乡,说最近会有一个叫言十四的少年工匠前往西漠服役,将会途经晋城、山原一带。
此少年对悦木轩有大恩,持有悦木轩的天字令牌。若他执令对悦木轩提出要求,万两银子以内任他调度,万两银子以上也不得拒绝,只是需要飞书提交本部通过许可。
万两银子什么概念?
悦木轩现在如日中天,一年的营收总额也不过堪堪超过此数。
这少年就算是齐正则的私生子,也没本事动用这么大数额的金钱!
自那时起,陆问乡对这个叫言十四的少年非常好奇了。
在他看来,万两银子任凭调度,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报恩就可以承诺的,只可能是悦木轩对这少年的巨额投资。
他究竟何德何能,能得到齐正则这样的看重?
陆问乡不怀疑齐正则的眼光,但的确很想见一见对方。
接到信之后,他一直在等言十四的令牌。
一个少年初来乍到西漠,人生地不熟,必定有很多事情需要求助。从求助的内容里,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很多东西。
言十四第一次求助,会是什么内容?
果不其然,那支队伍刚进晋城不久,他就收到了令牌。然而看到随机的那封信,他却彻底地沉默了……
“东西都在这里,先点一下吧?”陆问乡主动指了指马车,说道。
“嗯。”许问没有拒绝,直接走到第一辆马车旁边。陆问乡招呼了一声,立刻有一个蹲在旁边的年轻人站起来走近,打开马车上的东西给他看。
马车上堆着的一个个的麻袋,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东西。
悦木轩的麻袋制作得非常巧妙,两边都有系带,解开之后很轻松地能把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袋子里装着是一件件厚衣服,麻料的表面,粗糙但结实,中间夹着厚厚的棉花,看上去就很保暖。
许问摸了摸表面,又捏了一下内里,非常满意:“比我想的还要好。这么快就能准备这么多出来,真是麻烦了。”
他是到晋城的第二天给悦木轩送去信件的。这信要从晋城送到负责人陆问乡的手上,再调货备货,送到指定的地点……
所有的这一切,总共只用了三天的时间,悦木轩在这里的能量真的是有点惊人。
“哈哈,也是凑巧,最近天冷得快,西悦木本来也在给下面的人准备冬衣。言老板的要求正好跟咱们一样,我就直接挪用了一部分送了过来。”陆问乡笑着说。
“这样吗?”许问微微一怔,“那悦木轩自己的人,不就穿不上冬衣了?”
“晚两天而已,不妨事。我出来的时候,经纬坊的织娘正在加班赶工,补上这一批新货。”陆问乡说。
这时阎箕从后面走了过来,问道:“什么事情?为何这许多马车堆在这里?”
许问和陆问乡一起回头,接着又一起转身向阎箕行礼。
陆问乡面对这位京城内物阁的大官,一样不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