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秦天连就已经把那个黄杨巧拿了出来,握在手上,准备递到他面前问他。
没想到十五师傅先发制人,先把箱子摆在了他面前。
秦天连看了看箱子,又深深地看了十五师傅一眼,收起黄杨巧,坐到了桌边,拿起了最上面那本账本。
说起来,那个黄杨巧自从到了秦天连手上之后,他就再没把它还给他过,现在也收回了自己身上,好像它已经完全变了他的东西似的。
不过许问也没去要,他也坐下来,拿起了账本开始看。
这黄杨巧只有大致的年份,不能具体到年月日,所以他们要查找的范围比较大。
许问现在着急知道的其实另有其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翻账本,但看见秦天连那样子,好像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他心中一动,也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翻开一个账本,首先留意到的是它的字迹。
毛笔书法,标准的籫花小楷,秀气整洁,一笔不乱,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看着就很舒服。
所有的出入库条目都是同一个人写的,应该就出自十五师傅的手笔。
项目是什么,什么时间出库,预计什么时间回收,借取原因是什么,全部分门别类,写得清楚。
条目最后有人签名,也是毛笔字,写得就不那么漂亮了,大部分都歪歪扭扭,感觉连笔都不会抓,应该就是借还的负责人了。
许问看的这本正是十年前的,纸张有点陈旧,但保存得很好。
第一条是一套玛瑙杯,一共八件,原因写的是待客。
接下来几个条目都是同样的原因,仿佛当时有什么贵客来了,班门非常重视,无以表达,于是从七劫塔取出了不少藏品,五天之后悉数归还。
有意思的是,同时有一个血玉佛像借出,归还时十五师傅额外写了一个条目,说血玉佛像的足部受损,被磕出一个米粒大的残损。
那行字的笔锋明显锋锐凌厉不少,简直能从里面看出十五师傅内心的怒气。
那条之后又有一个签名,表示这是谁负责的。
过了几天,血玉佛像再次被借出,这次的原因是修复,一个月之后归还,十五师傅的文字明显平静下来,非常柔和,心情显然不错。
许问越看越有趣,从这些条目里,完全可以窥斑见豹,看出班门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班门除了宗正卷以外,其它技艺典籍和样品、尤其是从其他门派学来的那些,全部是存放在七劫塔的,近年来才渐渐挪出一些。
门内一些师傅想要学习,或者研究参考都会去七劫塔借取,所以它看上去遗世独立,但其实跟班门其他地方息息相关。
就譬如,许问不小心拿起的新的一本,是最近半年的。
当时基站正在建,内部藏品的装箱迁移、挪至他处全部都有记载。
不过也是,工匠世家,一切以“物”而主再正常不过了。
他还看到一些别的有意思的纪录,抬起头,看了旁边的十五师傅一眼。
他们在翻账本的时候,他也没闲着,去收拾秦天连给他带来的藤箱了。
一件件物品被拿出来,细心检视,然后放到一边。
他拿了一个空白的账本出来,在上面写字,仿佛是新的入库记录。
许问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二十五年来,秦天连确实不止来过班门一次,每次都会去七劫塔,只是陆立海不知道而已。
久而久之,他与十五师傅达成了协议。
七劫塔要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秦天连的手艺足够高明。
所以七劫塔的东西他可以随意外借,但秦天连需要修好了再给十五师傅还回来。
这个藤箱里装的,全部都是他借出之后修好了还回来的藏品。
这些出入,十五师傅也全部记在了账本上。
许问看得仔细,秦天连却一目十行,目的性极强。
没过多久,他就把箱子里的账本从头到尾地全部浏览了一遍。
然后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十五师傅,道:“没有黄杨巧。”
没有?
许问眉头一皱,低着头,也加快了速度。
秦天连不说话了,看了许问一眼,仿佛在等着他再验证一遍。
他这种人向来自信心十足,绝不会轻易怀疑自己,会有现在这样的反应真的非常少见。
这次许问没有再关注其他的,全程只看黄杨巧三个字。
他的目光一掠而过,纸张一页页流水一样地翻过,放下一本,接着又是一本。
最后,他也以极快的速度翻完了整整一箱账本,对着秦天连点了点头,道:“确实没有。”
“这么快,你看清楚了?”陆立海震惊地问。
“只三个字而已,一眼即明。不过……确实没有。”许问肯定地说。
秦天连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再度拿出那个黄杨巧,把它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