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祥温声说道:“兄长病了,我来探望兄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赵开山喘了几口气,积蓄了一点力气。
“玉成呢?”
“玉成在办公,忙得很。”
“让玉成来见我……我有好多事情要和他说,他必须要知道……”
“玉成太忙了,来不了了,兄长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好了。”
赵祥握紧了赵开山的手:“跟我说是一样的,我也想知道好多事情。”
赵开山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想要挣脱开赵祥的手,但是因为太虚弱,没有力气,实在挣脱不开。
然后他放弃了挣脱。
“让玉成来见我。”
他重复着这样的话。
赵祥也还是同样一句话回复赵开山。
“玉成太忙了,来不了了,兄长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好了,我会告诉玉成的。”
反复周旋几次,赵开山似乎认清了现实,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他盯着赵祥看。
“赵祥,为什么你在我房中?”
“我是来探望的兄长的啊,兄长病了,我来探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夫人呢?我的孩子呢?”
“都在呢,都在呢,兄长放心,我会把他们照顾的很好。”
“照顾?”
赵开山紧锁眉头,开口道:“你照顾什么?谁要你照顾?把玉成喊来!玉成!玉成……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赵开山稍一动怒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赵祥只是看着,一动不动。
等赵开山咳完了,休息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赵祥,我命令你把玉成……带来!”
“兄长,我就在这里,你跟我说就好了,何必要喊玉成呢?”
“你敢背叛我?”
赵祥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会,兄长,我也姓赵,怎么会背叛咱们赵氏呢?我只是想继承兄长而已。”
这话一出口,赵开山顿时瞪大了眼睛。
“赵祥,我待你不薄,你居然……居然……”
赵祥点了点头。
“兄长待我恩重如山,当然不薄,兄长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呢。”
“那你为什么……背叛我!”
赵开山死死盯着赵祥:“玉成!把玉成……喊来……”
赵祥深深地叹了口气。
“兄长啊,我也不愿意这样啊,主要还是玉成太年轻,太冲动了,他刚做了几天领帅,就要彻查土地、钱财的事情,兄长你也知道,咱们这帮族人,哪个是干净的?那所谓的公田,不都被咱们给分了吗?
兄长雄才大略,不在意这种小事,那咱们就安安心心地跟随兄长反金,做大事,偏偏玉成死咬住我们不放,非要查出个所以然,非要把公田给查清楚了,还要治我们的罪,这是在和整个光复军做对啊,我也很无奈啊。”
赵祥一脸遗憾的看着虚弱的赵开山。
“出此下策,情非得已,这样做也不是我的本意,是整个家族的意思,我也被推上位的,还请兄长多多谅解,不过请兄长放心,嫂嫂和玉成兄弟姐妹几个绝对会很安全,兄长对我的提拔和厚待,我绝对不会忘记。”
赵开山听后愣了半晌,接着身体似乎不受控制般的抖动起来,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情感波动。
应该是生气。
“赵祥……你敢……你敢……做出这种事情……你……”
“你”了半天,赵开山也说不完这句话。
只看到他涨红了脸,使劲儿的扭动着身体,右手扑腾了几次,抬起来一点点,又掉在了床上,再抬起来,再掉下去,始终没有把手臂抬起来的力气。
他的眼睛直直地瞪着赵祥,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对着赵祥的脸来上那么一两下,狠狠地抽他,以此泄愤,却做不到了。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生命的最后时刻,赵开山看上去是那么脆弱,那么的绝望。
赵祥看着赵开山这副模样,心中对他的最后一点点敬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那个曾经在他眼里伟岸的赵家家主已经不复存在了。
现在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明明快要死了却倔强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快要死掉的可怜人。
每个人临死之前都是那么可怜的吗?
那么的绝望,那么的脆弱,仿佛一伸手就能掐死他似的。
那么强壮伟岸的赵开山也有这样一天吗?
那一挥手就能指挥十万大军奋勇向前的领帅到了生命最后的一刻却连手都抬不起来,连想抽一个人的耳光都办不到,这也太讽刺了吧?
生命与死亡的界限在赵祥的眼前展现的如此淋漓尽致,赵祥忍不住的开始思考这个富有哲学韵味的问题。
当然,他没有得出任何有意义的结论。
赵开山也终于没有做到他想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