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吃一顿似乎对不起这一次南下。
想了想,觉得也是难得,来都来了,何苦压抑自己?
于是他就决定再来一份羊脂韭饼中和一下口中甜腻。
羊脂韭饼一口咬进嘴里,正准备感叹这份浓浓的油香,忽然间又看到了卖油焖鸡腿的,那黄灿灿油油的油焖鸡腿在灯光的映照之下居然能发光,看的辛弃疾两眼发直。
好久没吃鸡肉了,那就……吃一只?
于是辛弃疾花钱包了两只鸡腿,也给部下们一人买了两只鸡腿,然后一口羊脂韭饼搭配一口鸡肉,满嘴油光,虽不甚雅观,倒也省去了冬日里嘴唇干裂之苦。
走了一会儿,辛弃疾觉得累了,也觉得口中干渴,正好瞅见街边有一卖鲜鱼汤的行脚摊子,便带着六个随从卖了六碗鱼汤。
六人围着一张矮脚桌子坐了下来,一边吃手上的东西,一边喝鲜美的鱼汤,好不快活。
在这行脚摊子内喝鱼汤的人还有另外两桌,辛弃疾边吃边喝,边听着这两桌人的谈笑风生。
似乎是清河坊街边某家陈姓男主人死性不改,贼心不死,尽管被多次收拾,依然偷家里的钱去花月楼吃花酒,玩女人,被家中管事婆娘知道了,于是举着擀面杖追着他打了一整条街。
好家伙,那叫一个惊心动魄,陈家男主人身材瘦小,妻子却人高马大颇为彪悍,举着擀面杖追着打,打的陈家主人鬼哭狼嚎。
街边街坊笑看风云,看到兴起处,大声叫好者有之,摇头苦笑者有之,出谋划策指明方向者有之,张罗着给陈家男主人找接骨大夫者亦有之,没心没肺的孩童都以为这是好玩的游戏,拍手叫好,乐不可支。
一场风波之后,陈家男主人被抬着回了家,第三次赶来为他接骨的接骨大夫对陈家男主人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和由衷的敬佩。
辛弃疾听着听着,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嘴里嚼着鸡腿肉和羊脂韭饼,抬起头,看了看周围。
灯火笼罩之下,整条商业街都像是泛着一层桔红色的光一般,远远望去宛若天上人间,身处其中,叫人沉醉。
人们有的是欢声笑语,有的是欢乐无边,仿佛没有哀愁、没有哭闹,仿佛千百年间仁人志士们追求的一切就在这里。
耳边是喧闹声,是欢笑声,是叫卖声,是烟花爆竹之声。
是丈夫对妻子的和声细语,是妻子对孩子的温柔嘱咐。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真好啊。
有那么一瞬间,辛弃疾想着若是能永久停留在这一刻,这人生该多么幸福?多么美好?
旋即,富有烟火气和人情味儿的笑容从辛弃疾脸上敛去。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幻梦罢了,是一个真实的可以触碰的幻梦。
他不是和平使者,他是战争代言人,他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战争。
战争的刀剑悬在临安城头上,可是这座城内的人们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般,还在按部就班的欢庆。
这样真的快乐吗?
这转瞬即逝的深情人间真的快乐吗?
辛弃疾沉默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大口吃喝,和护卫们一起把手中东西吃完,鲜美的鱼汤喝完。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了摊主身边掏出了钱袋,用刚学会不久的蹩脚的南音向摊主询问价格。
“五文钱一碗鲜鱼汤,一共六碗,合计共三十文钱。”
摊主笑容可掬,微微前倾身子,笑吟吟的看着辛弃疾。
辛弃疾于是掏出了一把铜钱,也没细数,就塞到了摊主手里。
“鱼汤很好喝,多的你就留着吧。”
说着,辛弃疾转身就走。
摊主有些惊讶,看着手中满满一捧明显超过三十文钱的铜钱,忙说道:“客官,多了,真的多了。”
辛弃疾停住了身子,转过头看着满脸笑吟吟的摊主。
“咱们虽然是小生意人,但是也得讲究个一分价钱一分货,冬日里捞鱼不简单,所以四文钱的鱼汤卖了五文钱,但也就那么多了,再多,就不讲道理了。”
摊主挑出了三十文钱,然后把多余的钱递还给了辛弃疾。
辛弃疾看着店主双手奉还的铜钱,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到中年胖乎乎的摊主,感觉他看上去很面善,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尖酸刻薄的小人。
“给你了,留着便是,鱼汤好喝,我很高兴,这算是赏钱,不用还我了。”
摊主瞅了瞅辛弃疾,见他不似作伪,又是一副富贵样,便笑了。
“还不曾见过您这般大方的客人。”
辛弃疾笑了。
“来这儿的人都小气?”
“那也不能这样说,一分价钱一分货,明亮着做买卖,哪有小气的说法?都是过日子,怎么过都是过。”
摊主看着辛弃疾,问道:“您这口音,听着不像本地人,您是?”
“北边来的客商。”
辛弃疾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