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雁冰轻声道:“儒门的功夫,看来这些儒门中人还真把她当做自己人,什么也教。”
张白昼有些不以为然,只觉得这些儒门中人满口仁义道德,什么理学心学,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可私底下却是满肚子男盗女娼。他以前就听说过一桩传闻,一位理学大家尝以“目中有妓,心中无妓”自诩,他的朋友趁其酒醉时请一位大大有名的名妓去衣共榻,试试他是否真有柳下惠的本事。那位名妓可没什么抵死不从,欣然往之,尽弛亵衣,就是脱得一丝不挂,还随手把门也上了锁。虽说那位理学大家没有上当,无可指摘,但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荒唐”二字,什么名士名妓,可没话本里那么风雅。
张白昼并不反对男女之事,只是厌恶这些人做了荒唐事还要立牌坊罢了,就像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本来一个好好的理学大家,反而被他们这些人拖入了这等艳俗荒唐的故事之中。若是理学大家醉酒时认错了人,岂不是一生清名尽付东流?
不过张白昼是这么想的,毕竟是个少年人,没那么高深的定力,还是忍不住望向那位帝京第一花魁。
师姑娘飘然落地之后,敛容向四周行了个万福礼。
就见她庄妍靓雅,风度超群,鬓发如云,桃花满面,弓弯纤小,腰支轻亚,当真是一个绝色美人。
然后师横波盘膝坐在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案几之后,也不多言,开始抚琴。
就在这时,张白昼忽然感觉到一个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循着那个视线望去,发现注视自己之人正是刚才与陆雁冰交谈之人。
此时众人其实围绕着师横波坐成一个半圆的弧形,同是一排却并非一条直线,有人可以看到师横波的正面,有人可以看到她的侧脸。丁策同样坐在第一排,刚好处于张白昼的斜对面,两人可以互相看到。
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丁策露出一个笑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然后将杯中之酒慢慢饮尽。
落在张白昼的眼中,只觉得此人的笑容和眼神都十分阴沉,就好似在看一只猎物。
张白昼不由向身旁的陆雁冰轻声问道:“陆姐姐,刚才与你说话之人是谁?”
陆雁冰随口回答道:“他啊,青鸾卫都督丁策,太后娘娘的忠实走狗。”
张白昼猛地怔住,过了片刻才一字一字地问道:“丁策?”
“对,江湖人称‘大奔雷手’的丁策。”陆雁冰的目光仍旧落在师横波的身上,没有去看张白昼。
一瞬间,张白昼双目尽赤,放在膝盖上的双拳紧紧握起,乃至于手背上青筋暴起。
陆雁冰也察觉到了张白昼的不对劲,转头望向张白昼,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张白昼半低着头,整个人轻轻颤抖,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当初青鸾卫都督府派兵将相府团团围住,足足围了十天,把府中之人全部活活饿死,是不是他下的命令?”
陆雁冰立时明白了张白昼的意思,伸手布下一道隔音禁制,压低了声音,“是他干的又怎样?你还想当场找他报仇不成?他是天人无量境的高手,不要说你了,就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要是现在找他报仇,他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张白昼死死咬牙,不说话。
陆雁冰叹息一声,语气柔和几分:“我知道你的苦楚,可你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今天这么多帝京权贵都在这里,你若暴露身份,会是什么下场?小不忍则乱大谋!”
张白昼缓缓扭头看着陆雁冰,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嗓音嘶哑道:“我……听陆姐姐的。”
陆雁冰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这才是我的好弟弟,放心吧,他跑不了。记住我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安心等着师兄入京就是。”
不过张白昼的异常也落入丁策的眼中,他是青鸾卫的老人,不知办过多少大案要案,立时察觉到了不对,眼神愈发阴沉,微微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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