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里,他又见识了庙堂上的尔虞我诈。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他都有足够的认识。”
谢月印的目光低了下去,“就算如此,也不意味着他就能担当道门大掌教。”
王南霆收回目光,轻叹一声,“你知道吗,在天宝二年的时候,我们儒门中人对于他的态度是十分柔和友好的,甚至因为张肃卿的关系,称呼他是半个儒门弟子。天宝二年的帝京之变后,他失去了所有的权势,避世隐居,重出江湖之后,对于儒门的态度大为转变。也正是因为张肃卿的缘故,这个人对我们儒门的认识之深刻,不仅仅是你难以想象,甚至超过我们儒门内部的许多人。去年的时候,道门和议还未有眉目,他已经开始私下串联,意图建立一个独立于李道虚、张静修之外的联盟。对于他的这个联盟,以及他采取的动作,李道虚和张静修都已经察觉到了,我们儒门也有留意,不可否认,这个联盟已经小成气候,李玄都的根基,远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薄弱,这才是他在张、李二人之间斡旋的底气所在。”
谢月印还是第一次听到此等秘辛,震惊非常。早先时候,他只是以为李玄都能有今日,不过是来自李道虚、张静修、秦清三人的扶持和施舍,却没想到李玄都竟然会隐隐独立在三人之外。
王南霆有些感慨,“看来经过一场帝京之变,让李玄都想明白了一件事,别人的东西,始终是别人的,别人能交给你,也能拿走它,只有自己的才是自己的。”
谢月印沉思了片刻,道:“老师,弟子还有一事不明。正道十二宗有四六之争,也就是其中十个宗门已经被张静修和李道虚瓜分,只剩下一个太平宗和静禅宗,静禅宗又被地师重创,李玄都就算是有些手段,手中也不过是一个太平宗而已。”
“你啊,书生之见,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王南霆看了这位弟子一眼,“这世上的事情,哪有什么泾渭分明,从来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些人名面上是张静修的人,是李道虚的人,是秦清的人,甚至是徐无鬼的人,或者是儒门的人,可实际上呢?他们到底是谁的人,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谢月印一惊,“老师的意思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王南霆已经把他打断,“没错,李玄都的根基未必在明面上,而是在暗处。明面上,这位清平先生只有一个太平宗和一个残破不堪的静禅宗,可在暗地中,那就不好说了。”
“那么道门的三位掌教大真人知道吗?”谢月印问道。
“知道。”王南霆道,“他们当然知道,可在这个时候,李玄都的身份就起作用了,张静修想要利用李玄都进行道门和议,所以扶持他,李道虚因为师徒之情以及清微宗内部的一些声音,也只能默认。秦清就更不用说了,女儿都嫁出去了,女婿可是半个儿子。所以三人知道,却碍于局势和人情什么也不能做,甚至由此达成妥协,由李玄都出任这个‘太子’的位置。说句诛心之论,日后儒道相争,由最了结儒门的李玄都来做道门首领,也是合情合理的。”
谢月印问道:“为何不早早除掉他?”
王南霆反问道:“李玄都起势不过两年,不说两年之前,一年之前,你能料到李玄都会有今日之地位吗?”
谢月印摇了摇头,“意料不到。”
王南霆喟叹道:“能除掉的时候料不到,料得到的时候已经除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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