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白绢在城门处看到柳玉霜和萧迟往萧家大宅方向而去之后,她便出了城门,一路往林中道观而去。
待到她返回林中道观的时候,这座道观已经不再那么死气沉沉,反而显得杀气腾腾。
不知何时,道观中出现了许多身着铁甲且披有青色斗篷或披有白色斗篷之人,尤其是在三清殿前的庭院中,更是有近百人之多。
在青阳教的三大总坛之中,青阳总坛的人着青色斗篷,白阳总坛的人着白色斗篷,红阳总坛的人着白色斗篷,那么这些人毫无疑问就是青阳总坛和白阳总坛的人。
唐家三兄弟,共同创建青阳教,各领一派人马,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三人便貌合神离,只是三人有更大图谋,地公将军唐秦所部在齐州,天公将军唐周所部在秦州,人公将军唐汉所部分布于中州、荆州、芦州的三州交界之地。如此一来,若是天下有变,西北大周的大军便可由秦州发兵,夺中州、克荆州、取芦州,进逼齐州,若是连齐州也一并拿下,便能威胁帝京,如此便是大半天下在手,帝业有望。
此次地公将军在齐州叛乱起事,人公将军唐汉已然派遣兵马在芦州、荆州、中州境内不断寻衅,牵制荆楚总督的兵马,而江南总督不过有名无实,无力兴兵,再加上朝廷国库空虚日久,除了驻守于帝京的禁军,整个江北已经是无兵可派。
若要强行派兵,那就只有辽东三州的精锐铁骑,而这支铁骑又分两部分,大部由辽东总督执掌,小部由幽燕总督执掌。若是调派幽燕总督的铁骑南下平乱,整个帝京的北方便空门大开,到时候辽东总督赵政与金帐议和,然后打着兴兵勤王清君侧的旗号出兵,不出半月便能兵临帝京城下。若是调派辽东总督的铁骑南下,且不说赵政这位帝党柱石的心思如何,就算他一心平叛,可在北边还有金帐汗国的大军虎视眈眈,难保金帐汗国不会兴兵南下,再来一次神州陆沉。
正因为如此,朝廷只能将平叛的重任全部压在齐州总督秦道方一人身上,给予秦道方一州军政大权,无钱自己筹钱,无粮自己筹粮,无兵自己募兵。
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李玄都为何要说太后谢雉其心可诛?就是因为国势已经艰难到如此地步,所谓的后党还在想着如何打压帝党,想着如何摘去秦道方的总督官帽,若是换上另外一人,撑不起齐州这副担子,让青阳教占据了齐州,西北那边立刻举事,内忧必招外患,整个天下顷刻间便会刀兵四起,人间化作炼狱。
可那个女人都不在乎,她只想保住自己的权位,至于天下生灵的生死,完全无动于衷,此即是无德。为何说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何谓德?不是武力强盛,自古以来,二世而亡者比比皆是,德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作为人间至高者,要对整个人间负责,对万民负责,若是享受万民供奉而将万民视作猪狗蝼蚁,终有一日要跌落下去。这便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纵使祖先于天下有大恩德,后辈无德,最多五世便会消耗殆尽,若无中兴之主,国可亡矣。
自从帝京之变后,李玄都便一直纠结于大魏是否还该继续存在,换句话来说,大魏是否气数已尽?只是后来之人,西北大周也好,青阳教也罢,皆是只有打破旧世道的能力,却无建立新世道的能力,也就是术士常说的没有人君之相,从这一点上来说,大魏不该亡。
虽然如今的大魏没了张肃卿,但是还有秦道方、赵政,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念着百姓的,总比那些将饥民当作攻城炮灰的所谓“义军”要强。
这也是李玄都推迟了自己的既定行程而参与到此事中的缘由,虽是一人绵薄之力,但能帮一分是一分。
相较于李玄都的心思复杂,白绢的目的就很是单纯。她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什么是纯粹的江湖人?那便是远离朝堂争斗,天下兴亡,我自逍遥。这也怪不得她,自古以来,江湖就是如此,看到了不平事,可以管一管,可从没有哪个江湖人能把天底下的所有不平事都管一遍的,这就像在朝为官,做好自己的本分,一个八品主事却要操阁揆的心,便有些不合时宜了。
白绢之所以参与到此事中来,是因为她的叔父秦道方在齐州总督的位置上,担着天大的担子,她要帮自己的叔父,人之常情。
此时白绢见到青阳教的大批人马出现在这座道观中,第一反应便是赶去报知叔父秦道方,不过随即她便想到了一点,叔父他们一行人尚在途中,就算得知消息,待到赶到此地,这些人也未必还留在这里,到那时候再想找他们也就难了,倒不如留在这里,紧随其后,观其动向。
白绢虽然挂名在忘情宗中,但真正的本领却还是补天宗的路数,补天宗作为刺客祖脉,易容、藏身、隐蔽踪迹,都是拿手的本事。认真说起来,万笃门和补天宗也算是同出一门,只是两者理念并不一样,万笃门是培养死士,类似于以命换命的路数,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而补天宗讲究一个“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想要远遁千里,关键就在于藏身隐匿之道,所以在这方面,万笃门也不如补天宗。
白绢悄无声息地飞身上了一棵大树,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