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宁愣了一会儿,随即嗔道:“既然你已经恢复修为,为什么不早点帮我解开身上的禁制?难道看我动弹不得,很好玩吗?”
紫府剑仙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提前帮你解开禁制?好让你趁机逃走吗?”
他还是一贯的语气冷淡,夹杂着清微宗之人特有的讥讽。
玉清宁一怔,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都快忘了身边之人其实是个三尸化身,只当是朋友两人共同落难,说话时便没想那么多,此时被紫府剑仙如此一说,方才惊醒过来,两人本就不是同路之人。
紫府剑仙本以为玉清宁会像平常那样反驳两句,却没想到她不说话了,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慌,想要开口解释,一是拉不下脸面去说软话,二是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两人陷入到沉默之中。
过了良久,玉清宁打破沉默:“那你现在帮我解开禁制,就不怕我逃走了?”
紫府剑仙道:“你跑不了,我说的。”
玉清宁“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紫府剑仙忽得生出几分烦躁,想要大声喝问玉清宁,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同时张白月的面容又不住地在他心头浮现,让他愈发心烦意乱。
玉清宁安静地靠坐在旁边,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紫府剑仙望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境,然后问道:“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玉清宁不看他,“你说的对,我们并非道同可谋之人,你也不是李紫府。”
“李玄都!李玄都!又是李玄都!”紫府剑仙暴怒起来,那股无处发泄的戾气终于压不住了。
一瞬间,不见紫府剑仙如何动作,整辆马车化作齑粉,随风而散,拉车的马儿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便化成了一团血雾,竟然无一物留下,连同马车中的毯子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过紫府剑仙和玉清宁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态,玉清宁没了依靠,本是要向后倒去,最后被紫府剑仙伸手扶住。
玉清宁面无惧色,低声道:“这匹马拉着我们二人走了数日,性情温驯,何必拿它撒气。”
紫府剑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是我失态了,我这就帮你解开体内的禁制。”
玉清宁不说可,也没说不可。
紫府剑仙仍是觉得有些气闷,怎么到头来还是自己退让一步,这便是女人天生的本事吗?
不过想是如此想,他还是伸手按住玉清宁的后心,注入气机,帮她化解体内的部分“浩然气”。
玉清宁轻声道:“多谢了。”
紫府剑仙也想缓和双方之间的紧张气氛,可话出口的时候还是变成了讥讽:“若是有朝一日,我落到了李玄都的手中,万劫不复,但愿你还能记着世上有过我这么一个人。”
这话可是十分悲观了。
玉清宁有心安慰他几句,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她此来就是替李玄都捉拿此人。
紫府剑仙不再说话,专心帮玉清宁化解体内的禁制。
玉清宁闭上双眼,原本如一根青藤的心绪上横生了几个枝节。
如此小半个时辰后,紫府剑仙收回手掌,面无表情地走到一旁坐下,开始恢复气机。
玉清宁发现自己已经行动无碍,只是无法恢复到天人境的修为,只有抱丹境的修为,好在她前些年饱尝坠境之苦,已经习惯,倒也不觉得无法适应。
玉清宁望向紫府剑仙,似是自问,又似是在问紫府剑仙:“不同的经历会改变一个人,这些经历都会变成记忆,所有的感情也都在这些记忆之中,一个人失去了记忆,那么他还是他吗?如果恢复记忆,那么是过去的他杀死了现在的他吗?”
紫府剑仙陷入沉思之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谁也不说话。其实过去几天相处,两人也经常沉默,只是较之先前,此时多了几分尴尬。
两人都明白,这是一个死结,就算李玄都可以放任三尸离去,也不能坐视师父李道虚留下的仙剑就此丢失,而紫府剑仙又是因仙物而生,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
不多时后,紫府剑仙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还是背着那把“叩天门”,走在前面。
玉清宁犹豫了一下,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紫府剑仙走得极快,哪怕不是御风而行,也要胜过骏马奔驰,玉清宁修为未曾恢复,又不是体魄强横的武夫,开始还能以玄女宗的“素女履霜”勉强跟着,很快便无以为继。每逢此时,紫府剑仙便会停下脚步,站着等待玉清宁恢复气息。
如此走了一段,紫府剑仙忽然停下脚步,身形一飞而起,消失不见。过了片刻,他又返身回来,说道:“水月庵遇到麻烦了。”
玉清宁脸色一变:“两位师太宅心仁厚,不能坐视不管。”
紫府剑仙盯着玉清宁片刻,说道:“好,你在此地等我,我去救她们。”
玉清宁知道以自己现在就是个累赘,便也不曾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