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中有一句流传很广的口头语:“楼兰城是个好地方。”
这是一句十分质朴的大实话,楼兰城的确是个好地方,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唯一的不足就是,想要在楼兰城立足,需要很多钱。
西域,中原人眼中的蛮夷之地,草原人也将其视为一处偏远之地。这里没有中原的道德规矩,也没有草原的情义教条,唯利是图。
宫官已经来过一次,所以对于楼兰城有着颇为深刻的了解,刚刚看到楼兰城的影子,她便与李玄都说起楼兰城中的种种,而她提起最多的就是楼兰城中的女人,全然不管她自己也是个女子。
宫官谈起女子时,完全是一种男性的口吻,好像她是个久经风月的熟客一般,偷香窃玉只是等闲。
两人一路畅通地进了东城的城门,楼兰城是一座繁华之城,受到各方势力的庇护,日夜不闭城门,不过这仅仅是东城的规矩,西城的门禁就十分森严,等闲人不得入内。
按照宫官的话来说,西城的建筑虽然充满异域风格,但是十分鲜亮整洁,很容易让人想起西京、帝京、金陵等地,只是西城十分冷清,行人不多,没有人情。东城则是另一个极端,东城的房屋大多破旧,而且其中还夹杂了大量临时搭建的棚户,街道不似西城那般笔直,而是被各种临街的棚子摊子扭曲蛇形的样子,西城的街道都用青石板铺地,哪怕是雨天,也不会有积水。而东城的绝大部分街道都崎岖不平,若是遇到雨天,便是一个又一个水洼,泥泞不堪。可是东城有一个西城无论如何也不具备的优点,那就是东城十分热闹,人数众多,各色各样的人在这里聚集,中原人、草原人、西域人、昆仑奴、胡人、蛮人,黑头发的,红头发的,黄头发的,褐头发的,就像一个大杂烩。
李玄都骑着骆驼穿过长长的城门洞,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家酒肆,卖酒的是个女人,似乎这已经成了酒肆客栈的惯例,非要一个漂亮的老板娘来招揽生意不可。以李玄都的眼光来看,这位老板娘不算难看,但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可在一众酒鬼看来,这位老板娘就如天仙一般,不时有酒客借着买酒的机会上前搭讪,有的买了酒后就直接在柜台上喝酒,同时打量着占点小便宜的小心思。不过老板娘是个身经百战之人,拿捏有度,进退得当,总是让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家伙们失望而归。
然后往前走,过去酒肆之后就是一家妓院,有几个穿着单薄衣裤的胡姬站在门口搔首弄姿,露出了肚脐、肩膀、手臂和锁骨,这让从中原礼教世界来到此地的李玄都有些吃惊,心想若是一个道学先生老夫子来到此地,不知会作何感想,是批判一番?还是成为客人?亦或是一边做客人一边批判一番?
同时李玄都也着重看了下来往的行人,也可谓是五花八门,有徒步行走的,也有像他们这样骑骆驼的,还有坐在被多人抬着的步辇上的,衣着也是如此,有身着粗布麻衣的,也有绫罗绸缎的。说不定这些人中就由许多西城中人来到东城找乐子,毕竟西城虽好,但太过无趣,远远比不得东城。
宫官伸手拉了下李玄都的衣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名艳丽胡姬,低声道:“想不想尝尝新滋味?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李玄都立刻警觉起来,他不知道宫官要耍什么把戏,但一定小心就是了,而且在某些事情上,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女子的口是心非的,于是他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介意。”
宫官没有料到是这样一个答案,笑了一声,“难道紫府有洁癖?”
李玄都们没有回答,只是说道:“除了我介意之外,素素也会介意。”
宫官啧啧道:“真不知该说你是惧内呢?还是坐怀不乱呢?”
李玄都一笑置之。
宫官不再打趣李玄都,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冷清街道,说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玄都望去,相较于其他街道,那条街道稍微有些冷清,一直延伸到城墙之下,许多商铺店面就是背靠着城墙搭建起的简易棚子,十分简陋。
宫官也不等李玄都答复,便直接往那个方向行去,李玄都只好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这条街道,此时天色渐暗,不过四周都燃起了灯火,灯油蜡烛好似不要钱一般,竟是营造出了几分不夜城的气势。
宫官来到一座最大的铺子跟前,在门前守着两个大汉,仅从外貌来看,十分彪悍凶恶,袒露着上半身,露出许多疤痕,十分能震慑他人。
这两个守门人除了负责维持秩序以外,也负责扣下客人们的兵器,以防止客人在店里闹市打架。
宫官和李玄都都下了骆驼之后,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兵器,然后很顺利地进入店中。刚一进门,李玄都就感受一股巨大的嘈杂声浪迎面而来,有呼喝声,有咒骂声,还有砸桌子的声音,还有骰子在骰盅内不断撞击的声音。
李玄都立刻明白,这里是一座赌坊,难道这就是宫官所说的好地方?却见宫官脚步不停,径直穿过了赌坊,没想到赌坊后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