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妪无疑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正是牝女宗的本代宗主冷夫人,这是大大出乎李玄都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当世之间,若论一对一交手,能让李玄都生出忌惮而无必胜把握的,也就那么几十个人。不谈老玄榜上的神仙们,太玄榜上十人,二十二位宗主,加上一些避世隐修的江湖散仙,人数听起来很多,可是放到上百万人的江湖中,就很少很少了。
说到这位冷夫人,已经久不出手,上次在江湖上真正意义上的出手,还要追溯到玉虚斗剑。
上次玉虚斗剑,正邪双方皆有默契,大天师张静修和地师徐无鬼都不出手,由两人负责维持秩序和仲裁胜负。前四场,正道皆胜。第五场,曾经的太玄榜第一人宋政出手,阵斩法相宗宗主。第六场,‘天刀’秦清出手,斩断妙真宗万寿真人的手臂,邪道再胜。第七场,皂阁宗宗主藏老人出手,败东华宗宗主太微真人,邪道又胜。第九场,道种宗宗主胜神霄宗宗主。
第八场,就是牝女宗的冷夫人险胜当时境界修为还未大成的慈航宗宗主白绣裳,只是此战也成为两人的分水岭,其后的十几年中,年纪更小的白绣裳一路高歌猛进,直入天人造化境,在宋政失踪之后,与秦清双双占据太玄榜的前两位,而冷夫人却就此沉寂,大有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意味。
不过冷夫人不入太玄榜,就不意味着她是个软柿子,毕竟是积年老天人,境界修为也许停滞不前,但是会有许多出人意料之外的手段。
听师徒二人对话的意思,似乎关系也不是十分和谐。
宫官长叹一声:“师父,你又何必如此。虽说地师乃是我的师公,但圣君也待我如亲妹妹一般,二人相争,必有一伤,既然师父选择了师公,那我便选择圣君了。到时候不管是谁伤了,我牝女宗都是功臣。”
冷夫人冷冷道:“若是圣君赢了,我这位宗主也就该退位让贤了。”
宫官轻声道:“师父,你还记得你教给我两头下注的道理吗?那日你我师徒二人深谈,师父你亲口对我说:‘看气数,这大势迟早会是圣君的,要与圣君保持关系,如果真有圣君登临天下的那一天,师父的这条老命还要靠你。’”
“此一时彼一时。”冷夫人道:“那时圣君和地师还未决裂,又与现在不同。若是圣君肯再等几年,就不会是今日这个非此即彼的局面。再者说了,两头下注永远只是立于不败之地,很难真走上绝顶。”
宫官叹道:“偌大一个宗门,若无长生境的高人坐镇,终究不能如正一、清微、无道那般登临绝顶。师父,你修炼‘吞月大法’,前期进境神速,早年时境界比之地师还要更胜一筹,可是现在呢,地师和大剑仙已是踏足长生境,而师父你却还停留在天人无量境而不得寸进,所以当年师父你问我选择修炼哪门功法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姹女功’,虽说‘姹女功’进境缓慢,但有登临绝顶的可能。”
冷夫人摇头叹道:“话不能这么说,人的天赋资质各有差异,那玄女宗的萧时雨修炼玄女六经多年,此乃得证长生的大成之法,现在也未必比我强到哪里去。”
就在此时,李玄都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说两位,你们师徒二人若要闲话叙旧,我是否可以离去了?”
话音刚落,师徒二人的目光一起落在李玄都的身上。
李玄都轻咳一声:“我提醒两位一句,此时城内还有一位小天师和苏仙子,真要动起手来,我也不怕。闹大了动静,引来了玄女宗的高手,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宫官听到这话,立时说道:“紫府误会了,虽然我们是师徒,但并非一路人。”
李玄都剑眉一挑:“宫姑娘,咱们江湖中的师徒从来都是师徒如父子,想来你与冷夫人也如母女一般,疏不间亲,你觉得我会信吗?”
宫官黯然道:“紫府不是也与师父反目了吗?”
李玄都沉声道:“可我清微宗从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逐出师门就是逐出师门,理念不合就是理念不合。”
宫官叹息一声:“看来紫府对我是成见已深。”
李玄都没有说话,并不否认。
冷夫人冷笑道:“宫丫头,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看来人家还瞧不上你呢。”
不等宫官说话,李玄都已是喝道:“李某人还不到整日围着女人裙子转的地步。”
话音落下,李玄都手中“白骨流光”一摆,剑气凌厉,还未出剑,便已经使得地面和周围的墙壁上出现了道道裂痕。
冷夫人脸色一冷:“小辈,你这性子还真是与李道虚、张海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冷夫人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李道虚可以为了前途而入赘李家,可想而知,他对于男女之情是个什么态度,否则李玄都的师娘也不会晚景凄凉。至于张海石,终生不娶,更不曾听闻什么男女之情,所以在江湖中人看来,清微宗中尽是些怪人。虽然李玄都已经被逐出师门,但在外人看来,他的根子还是在清微宗,自然也是个小怪人。
李玄都忌惮冷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