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芒县城中,李玄都化解了长生泉的药力之后,只觉得五脏六腑之间的疼痛减轻了许多,而各路经脉所受的重伤也已经痊愈,不由感叹大宗门的好处,这等伤势若是放在寻常江湖散人的身上,可能就是一辈子都难以痊愈的沉疴旧疾,可有了这长生泉,不过用了几个时辰便已经痊愈大半,可谓是天差地别。
也难怪许多江湖散人对于宗门弟子又羡又恨,只是其中对错曲直,也不好一言而定,只能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一饮一啄,早有定数。
李玄都又看了眼敷着“黑玉膏”的手掌,果真如陆夫人所说,生白骨并非难事,已然生出新的血肉,新生的皮肤白皙中透出红润,倒像是婴儿的手掌的一般,不知要羡煞多少女子,只是这等“生肌”之法,需要先将自己手掌的血肉全部削尽,再敷上千金难买的“黑玉膏”,却是没有哪个女子能够轻易做到了。
李玄都活动了一下五指,虽说五指为新,也是一体所生,但是却与旧有的血肉不甚相合,打个比方,其他地方的血肉都是百战老卒,自有杀伐之气,而这刚刚新生的血肉却是刚刚从军的新兵,自然是差异明显,还要再“磨炼”些日子,才堪大用。
此时距离陆夫人所说的十二时辰之限还差数个时辰,李玄都便将那具“白骨妙华尊”从“十八楼”中取出,以“玄微真术”中的“炼势法”开始研究此物。
“玄微真术”包容万象,共有九法,分别是:“聚势法”、“散势法”、“转势法”、“望势法”、“炼势法”、“圆势法”、“御势法”、“正势法”、“定势法”,各有妙用,丝毫不逊于“太上丹经”,其中的“炼势法”便是用来炼化、御使法宝,若是修炼到高深处,就算是强夺他人宝物为己用也只是寻常。
李玄都少年时学剑,在同龄人中罕有敌手,后来行走江湖,也是一人一剑便足以横行一方,故而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并不上心,也就没怎么修炼“炼势法”,此时临阵磨枪,却是对这具“白骨妙华尊”无可奈何,就像一个手法拙劣的青涩男子,想要去勾搭一个见惯了各色男人的成熟女子,实在是力有不逮。
就在李玄都打算将“白骨妙华尊”收回“十八楼”之际,忽听身畔有人说道:“还是提早炼化为好,等到了北邙山中,也算是多个助力。”
李玄都便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望去,正是手持烟杆吞云吐雾的陆夫人,不由笑道:“当初第一次见陆夫人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烟鬼。”
陆夫人白了他一眼:“什么叫烟鬼?”
李玄都道:“嗜酒如命之人叫酒鬼,嗜赌如命之人叫赌鬼,嗜烟如命之人自然就是烟鬼。”
陆夫人斜斜地依靠在李玄都身后的石狮子上,淡笑道:“我平生除了喜欢食烟之外,再有就是嗑瓜子了,难道嗑瓜子就是瓜子鬼?”
盘膝而坐的李玄都微微侧仰头,从这个方向望去,没能看不到老板娘的脸庞,因为被一对巍巍给遮挡住了,李玄都赶忙收回视线,道:“可惜嗜瓜子如命之人太少,不然也许真有瓜子鬼的说法。”
陆夫人瞥了正襟危坐的李玄都一眼,似是对刚才的那一眼浑然未觉,道:“说正事,这具‘白骨妙华尊’你还是尽早炼化为好,若是有不得其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李玄都点了点头,开始向陆夫人问询眼前“白骨妙华尊”的几处关键节点,一件上品宝物,就如人之炼气,也有种种经络窍穴,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不能一味蛮干,不知其中玄机,便要大费周章,若是让李玄都一个人慢慢摸索,怕是要花费许多时间。陆夫人则是不然,她出身于太平宗,精通炼器一道,是这方面的大行家,若是有她指点,李玄都必然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对于李玄都的问询,陆夫人都一一作答,她也不愧是这方面的宗师人物,往往能够举一反三,从李玄都提出一个问题中,推出另外几个李玄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并且也一并解答。
在这件事上,李玄都的言语不多,就只有点头称是的份,要不怎么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一个足够成熟稳定的宗门,不能只有一群打打杀杀之人,就像是朝廷,不能只有上马打天下的武将,也得有下马治天下的文官,就算是江湖的武风更盛,也不能完全没有“文官”,陆夫人在于太平宗中的身份,大抵就是如此,所以她本人并不擅长武斗,这次出现在此地,本意也不是要与皂阁宗斗法,而是为了北邙山龙脉地气有变一事。还有东华宗的南柯子也是如此,故而江湖中人也不完全是因为武力高低而区分地位高下。
当然,江湖事最后难免要在手底下见真章,所以一宗之主必然是能够支撑门户之人,也就是武力较高之人,这也是李玄都等人在江湖上更为声名显赫的缘故。
不过这些声名只是对于江湖中的小鱼小虾来说才有意义,真正得以步入江湖“湖底”这个圈子的大鱼们,反而不会把这些虚名太当做一回事,就像李玄都这次重出江湖,乍一看之下,似乎是因为当年紫府剑仙名号的缘故,可细一琢磨,其实是因为李玄都背后的师承和如今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