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昼之所以能一眼认出这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子,是因为这位姑娘压根就没想遮掩,没有束胸,也没有用领子刻意遮挡喉结位置,似乎只是喜欢男装的简单利落而已。
张白昼看到了这名女子,女子也看到了张白昼,微微怔了一下,竟是没有直接走开,而是开口问道:“你也用剑?”
此时是初冬时节,秋闱已过,大部分进京赶考的举子都已经陆续离京,再加上齐州距离帝京也近,所以齐州会馆颇为冷清,没有什么人进出,就只有两人站在门口位置。
张白昼听女子如此一问,立时反应过来,这女子是看到了自己身后背负的长剑,倒也没什么避讳的,回答道:“小可是蜀山剑派的弟子。”
“蜀山剑派?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大派?”女子笑了一声,“若论用剑的本事,比起我们清微宗可是差得远了。”
“你是清微宗之人?”张白昼立时警惕起来,李玄都曾经交代过,清微宗的情况十分复杂,既有李非烟、张海石这些偏向李玄都的人,也有与朝廷、太后关系密切之人,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没错。”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陆雁冰,她这次上京是公私兼顾,兼具故地重游,虽然清微宗在帝京城中也有专门的宅邸,不过那里被李道虚送给了李元婴,让他有个安身之所。于是陆雁冰就住到了齐州会馆这边。
按照道理来说,各地会馆都归在儒门名下,齐州会馆直属于社稷学宫,不过清微宗与社稷学宫作为多年的老邻居,多有交集,就算儒门和道门关系紧张,也没有彻底撕破脸皮,所以借住一段时间算不得什么大事。
陆雁冰知道张白昼其人,却没见过张白昼,并没有认出他,听说他是蜀山剑派的弟子,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蜀山剑派比之清微宗差了许多,又远在蜀州,不像清微宗这般紧邻直隶。
不过陆雁冰看到张白昼露出的警惕之色后,这才起了疑心。不管怎么说,陆雁冰曾经执掌青鸾卫都督府,有一些办案的经验,张白昼又不似李玄都那般城府深沉,自然被陆雁冰看出了端倪。
陆雁冰不动声色,问道:“你似乎有些害怕我们清微宗?”
张白昼皱眉道:“阁下何出此言?”
陆雁冰道:“若是不怕,你紧张什么?”
张白昼也明白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明显了。虽说张白昼不是那种善于变通的性子,多少还残留了些直率的性格,也就是老江湖眼中的愣头青,但他还是有几分急智,回答道:“并非紧张,而是不忿,阁下凭什么说蜀山剑派远不如清微宗?”
陆雁冰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如今老玄榜,我清微宗有大剑仙、清平先生两人登榜,太玄榜亦有张海石、司徒玄略、李元婴三人登榜,分列第二、第八、第十。你们蜀山剑派可有一人登榜?如何与我清微宗相比?难道不是远逊于我清微宗?”
张白昼对于师门的感情还是深的,听到陆雁冰如此说,倒是真有几分生气,说道:“清平先生早已不是清微宗之人,阁下还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陆雁冰并不与一个少年一般见识,笑道:“好,不算清平先生,我们清微宗还是四人登榜,放眼天下各宗,又有谁能够做到?”
张白昼无言以对,只能强自说道:“就算清微宗十人登榜又如何?与阁下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阁下登榜。”
这便是强词夺理了,可陆雁冰也不在乎,笑道:“看来你小子嘴巴倒是挺硬的,这样罢,我们较量一番,我若输了,我给你赔礼道歉,跪下磕头也行。如果你输了,你就大喊三声‘好姐姐,我就是个弟弟’,如何?”
“弟弟”一说出自直隶一带的方言,“你就是个弟弟”,意思是你不行,你还很嫩,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暧昧意思。齐州与直隶相邻,所以陆雁冰也略知一二。
张白昼涨红了脸,心知自己多半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可又咽不下这口气,强自说道:“比就比,谁怕谁?”
陆雁冰淡笑道:“勇气可嘉,我也不欺负你,你尽管出剑,我不用兵刃。”
张白昼看了眼左右,因为此地位于内城又靠近众多权贵府邸,十分清净,但还是有许多巡城甲士,不由问道:“就在这里?”
陆雁冰微微一笑:“就在这里,放心,没人会来多管闲事。”
……
一行人过了千步廊,往各大会馆和各大权贵府邸这边行来。
这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个少年,其次便是一名老者和一名年轻人。除此之外,便是扈从护卫,个个气息绵长,都是修为不俗的武道高手。
说是少年人,其实也到了及冠年纪,算是成人。而与他同行的那位年轻人则是不到而立之年,气态儒雅,身着一袭月白儒衫,面如冠玉,风采绝伦。
这名年轻人名叫谢月印,这个名字出自理学圣人的一个典故:月印万川,一个月亮高挂夜空,人间的江河湖泊中却可以看到无数个月亮,无数的月亮最终归于一个月亮,意思是天理是万物本原。他出身于苏南世家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