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地师离去后不多时,一道身影落在镇魔台上,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头戴象征上清派之主的上清芙蓉冠,又称莲花冠,身披杏黄绛衣,里衬海青,其制两袖宽大垂地,若是双臂,两袖和衣身可合成四角形,两袖和衣身均绣有金丝龙纹,脚踏圆头白底绣制云纹的云履,手持雪白云扫,只是轻轻一摆,便将镇魔井中溢出的紫气一分为二,开辟出一道通向镇魔井的道路。
不必多说,此人就是正道魁首、元阳妙一真人、大天师张静修。
不是身外化身,而是本尊。
方才一番激战,地师以一敌众,仍是大占上风,之所以迅速退走,一则是因为“太上三清龙虎大阵”正在缓缓重启,再则就是因为大天师张静修已经提前出关,返回大真人府。在上次玉虚斗剑,两人虽未正式交手,但公认相差无多,境界修为都在伯仲之间。此时在大真人府中,大天师张静修占据地利,地师徐无鬼则必败无疑。
此时年轻道人所化的火球已经渐渐熄灭,与地师的身外化身徐有仁同归于尽,不过年轻道人寄托的宝物也被一并毁去,而徐有仁所寄托的宝物则被地师收走,从这一点上来说,还是张静修吃亏更多一些。
当然,从整体局势而言,正一宗可谓是大败亏输,没有占到哪怕一丁点的便宜。
稚童见到张静修之后,打了个稽首,整个人化作一缕清气归入张静修的体内,“天师印”和“天师雌雄剑”也回到张静修的手中。
张静修不由轻叹一声。
正一宗遭遇今日的局面,是他之过。
他的错,不仅仅是错估了徐无鬼,也在把握大势上有了一定程度的误判。
自从天宝二年以来,正一宗胜清微宗,保住了正道盟主的位置,却也被掏空了大半家底。只能说是保住了面子却丢了里子。在此之后,清微宗开始蛰伏,休养生息,大天师不愿意放弃正一宗的超然地位,只能强充门面,转为施行平衡之策,就是正一宗依靠自己的强大实力和各路盟友,使周围各大势力彼此牵制,加剧内耗,防止一家独大,维护正一宗在江湖上的地位。正因为如此,张静修决意扶持澹台云抗衡徐无鬼,这才有了徐无鬼奇袭正一宗之事。虽然直接原因是正一宗麻痹大意、疏于防备所致,但如果正一宗也如清微宗那般谨守门户,不曾参与白帝城之事,又岂会被徐无鬼所乘,导致正一宗落入现在这般局面。归根究底,他不该强充门面,继续而是应像清微宗那般,休养生息才是。
如今的正一宗等于是被徐无鬼揭去了那身光鲜亮丽的外袍,露出里面那身打了补丁的内袍,被其他人看穿了底细,虽说地位仍旧超然,但也谈不上一枝独秀了,在这其中,损失的是无形的威望,以前的正一宗可以一呼百应,如今的正一宗再真臂高呼,许多响应之人就难免泛起嘀咕。
不过现在不是去纠结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加固镇魔井的封禁,修复镇魔台,重新开启“太上三清龙虎大阵”,还要安抚人心,不仅是正一宗的人心,还有其他众多来宾的人心。
千头万绪,都要他这位大天师来做。
张静修来到镇魔井前,运转“天师印”,飞至镇魔井的上空,垂落道道光明气息,开始镇压从镇魔井中涌出的滚滚紫气。井口位置原本已经十分黯淡的阴阳双鱼重新恢复了亮色,消散的八卦图案开始依次出现。
就在这时,白绣裳落到李玄都的身旁,将手中的“人间世”交还给李玄都。
李玄都收回“人间世”之后,问道:“白宗主,我想请教一事。”
白绣裳道:“但问无妨。”
李玄都略微斟酌言辞,道:“不知地师的境界修为如何?”
白绣裳叹息道:“深不可测。此番交手,若非地师意不在伤人,而是将一部分精力花费在打开镇魔井上,我和大天师的身外化身未必能与他相持不下。而且大天师的身外化身可不是寻常天人造化境高手可比,身怀‘天师雌雄剑’和‘天师印’两大仙物,又有镇魔台的地利优势,换成除了秦清之外的其他天人造化境高手,怕是早就败下阵来。地师之所以退走,也不是怕了我们,只是因为此地不宜久留,你也看到了,地师临走之前不再尝试破解镇魔井,全力出手,我和大天师的身外化身立时落入下风,这便是长生境的威势了。”
李玄都沉思片刻,问道:“如果没有对应的长生境高人,那么长生地仙就是所向无敌了?”
“那也不是。”白绣裳道:“你在江湖行走多年,曾经以先天境胜过归真境,或是以归真境胜过先天境,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所谓境界,由前人而设,说白了只是对你一路求索前行的的标识。就像往一根铜管里注水,铜管上的刻度就是境界,可没有刻度,水还是那些水,没有任何变化。长生境是一个比天人境更高的刻度,意味着徐无鬼那根铜管中的水比我们更多,修为比我们更高。可与人争斗,从来不是谁的境界更高谁就能通吃一切,就像两个人打架,力气大的固然占尽了优势,可不是力气大就能稳胜不输,若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被人从后面以铁棍偷袭后脑,也要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