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笑道:“好说好说,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就拿我们陆都督来说,随风摇摆是一种优秀的能力,但不忘初心却是一种可贵的品质。为人处世,万不可偏极端,适当的奉承没什么不好,利于与人打交道,但不能以此为立世的根本。不忘初心当然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该妥协的时候就妥协,哪怕是绕一段弯路,只要目标未变,那也谈不上错。”
周淑宁点了点头,道:“有那个味道了。”
“什么味道?”李玄都脸色一僵。
周淑宁道:“好为人师的味道。”
李玄都轻咳一声:“闲话少叙,我们先去镇子中心的客栈,那里的鬼物已经被我提前清理干净了。”
少妇疑问道:“我们为什么非要在镇子里过夜,为什么不退回去?”
李玄都道:“当然可以退回去,我也可以护着你们退回去,可我还要赶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你们,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不能退,今天在镇子里过夜,明天一早启程,这样便不会耽误我的时间。”
少妇微微皱眉:“明早就不会有事了吗?”
李玄都道:“也许。”
说话时,一行人经过一座店铺,突然听到那座店铺的门板后面有“笃笃笃”的敲门声响。
两名玄女宗的少女悚然一惊,望向那块门板,生怕下一刻就会门板碎裂,从里面跑出什么怪物。
李玄都只是看了一眼,那点声响便消散无形。
一行人继续前行,毫无征兆地在街道上出现了一面墙壁堵住去路,墙壁的后面又传出指甲挠墙的刺耳声响,声音尖锐,听了之后,让人感觉好似猫抓挠心,难受无比。
“这是……鬼打墙?”一名年纪稍小的玄女宗弟子疑惑道。
李玄都毫不客气地过去踹了墙根一脚,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不见,墙壁也消失不见。
几名女子看到这一幕,不由瞪大了眼睛。
李玄都笑道:“男人,尤其是成年男子,火气旺,寻常鬼魅妖邪都近不得身,不值得大惊小怪。其实对付这些鬼魅妖物,还有许多土办法,比如说转身撒尿……”
话没说完,少妇已经沉声打断道:“我们知道了,刘大人就不必细说了。”
李玄都一笑置之,继续前行,同时说道:“这些东西,没什么杀伤力,却能乱人心神,你若是怕了,胆气就虚,然后看不见的鬼魅之流就能趁虚而入,夺你心神,使你陷入重重幻境之中,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
话音未落,周淑宁忽然感觉在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隐隐约约之间,还有听不真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乍一听去,似是有人低声耳语,又好像是深夜梦呓,她猛地抬头望去,却不见李玄都等人,只见黑暗一片,其中的事物越来越多,模模糊糊,影影绰绰,让人后背发寒。
“不好,我这是落入幻境之中了。”周淑宁心中凛然,正所谓心疑生暗鬼,在这时候越是害怕,越是会为阴邪所乘。
佛家有云,心猿意马,说的就是人之心意,如猴子和野马一般,难以控制。周淑宁越是不想让自己去想这些事情,就越是陷入到恐惧之中。哪怕她在心中默念玄女宗的“冰心口诀”,仍是无法静心。因为心性一事,极难取巧,哪怕她已经知道这是皂阁宗的手段,还是忍不住会有一丝惊惧。就像有人明明没有得病,却因为懂得太多,反而因为身上许多微不足道的症状会疑心自己生病,在自我暗示之下,身上症状加重,于是又加重了疑心,如此反复循环,惊惧而死,忧心而亡,也并非不能理解之事。反过来说,无知无畏,也是相同的道理了。还比如杀人一事,哪怕见过许多死人,可真正自己亲手终结掉一个人性命的时候,还是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突然之间,周淑宁发现头顶之上有风扫过。
她猛地抬头望去,就见在漆黑一片的天幕上有两点幽幽鬼火正悬挂天上,就像两盏高高悬挂的灯笼。
周淑宁死死盯着那两点鬼火,只觉得手心中慢慢渗出汗珠,如芒在背,头皮发凉,心中的惧意越来越大,隐隐之间传来几声低低笑声,似乎有人藏在暗中偷瞧周淑宁的笑话,又添几分阴森的气氛。
不知不觉间,周淑宁握住“凤羽”的手掌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她再也忍不住,朝着那对灯笼一剑劈出。
只是这一剑没能伤到那道灯笼,却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与此同时,那对鬼火灯笼也开始不断变大,仿佛要从天上降落人间。
转眼间,那道黑影已经占据了周淑宁的所有视线,而那对鬼火灯笼更是如两轮太阳一般,高悬当空。
周淑宁毕竟刚刚踏入江湖不久,前不久还只是一个官家小姐,不像李玄都那般久经阵仗之人,此时不见旁人,胆气全无,只觉得手足皆已不听使唤,虽然心中明白,但手足却是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就连手中握着的“凤羽”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就在这时,周淑宁忽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