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玄都仰头凝视这座神像的时候,这座神像也在低头凝视李玄都。
然后这座神像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扯出一个讥讽笑意,诡异非常。
一人一神两相对视。
下一刻,李玄都身形暴起,腰间的“冷美人”也铿锵出鞘,霜白剑气如彗星扫尾,直接将这座神像从中分为两半。
冥冥之中,似有一声尖锐惨叫响起,然后就见一缕黑烟升腾而散。
李玄都提着“冷美人”,迈步出了这座偏殿,外面是个荒芜的院子,种着几棵松树,只是此时已经彻底凋零,只剩下干枯的枝干。
苏云姣紧跟在李玄都的身后,同样拔剑在手,严阵以待。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座极为偏僻的荒院,不远处就是山门殿,类似于权贵人家的门房所在,按照常理,殿内会塑有两尊金刚力士像,形貌雄伟,怒目相向,手持金刚杵以震慑妖魔鬼怪。因为左侧的金刚怒目张口,右侧的金刚怒颜闭唇,故而又被世人称作哼哈二将,闭嘴为哼,张嘴为哈。
此时山门殿内的两尊金刚已经破败不堪,一尊金刚像被砍去了头颅,另外一尊则被削去双臂,极为凄惨。
李玄都手提“冷美人”驻足而立,对身后的苏云姣道:“此寺建造于城中而非是城外荒郊野岭,就算是香火稀少,也不该荒废至此才是,可看这里的景象,最少也已经荒废了半年以上,为何会如此?”
苏云姣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李玄都轻声道:“此事应该是早有预谋,而非临时起意,所以皂阁宗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把这座寺庙占据,驱逐其中的僧人,并且不许百姓来此礼佛烧香。”
李玄都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里似乎还发生过一场激战,只是不知具体情形如何。
就在两人说话的是时候,李玄都心头一动,猛地转头望去,那座山门殿中,似乎有黑影一闪而逝。
紧接着在山门殿中,隐约传出似是僧人做早课的诵经声,似有似无,时隐时现,只是在经文声音之中,没有佛家的禅唱意味,反而是透出一种夜间有人小声讥笑的鬼祟之感,其中还夹杂着木鱼声音,“咚咚咚”地敲在心头上,使得诵经声仿佛是一阵轻烟似的,悠悠荡荡地飘进耳朵里,继而飘进人心了,使人头昏脑涨。
李玄都皱了皱眉头,朝山门殿方向走去。
山门殿的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偏殿,一个偏殿挂钟,是为晨钟,一个偏殿置鼓,是为暮鼓。
就在李玄都靠近的时候,骤然传来一声钟响。
左为钟楼,右为鼓楼,早晨先敲钟,以鼓相应,傍晚则先击鼓,以钟相应,这便是所谓的晨钟暮鼓。当下正值正午,虽然已经过了早晨,但是敲钟也勉强说得过去。只是此时的钟鼓楼中理应空无一人才对,那么钟声又是何人所敲?
李玄都足下一点,身形飘上一处石碑顶部,朝钟楼内望去。
只见在钟楼内有一道高大身影正在奋力撞钟,一下接着一下。在感受到李玄都的目光之后,那道身影微微一顿后停下自己的动作,然后猛地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李玄都。
这是一个袒露着上半身的高大僧人,肌肉虬髯,目若铜铃,像极了山门殿中的那尊护法金刚,只是周身皮肤呈现出赤紫之色,光亮的头顶上青筋暴起,让人望而生畏。
更为渗人的是,这名僧人的双眼中根本没有眼珠,只是两个黑幽幽的空洞。
李玄都与这名僧人对视,无论是心境还是神情,皆是古井无波。
看得出来,此人生前应该是一位登堂入室的武夫,死后被人以邪术炼制成这般模样,比起生前,虽然少了灵智,但是在体魄和气力上却是更胜一筹。
僧人与李玄都对视良久之后,竟是缓缓收回视线,然后开始继续敲钟,一下接着一下。
与此同时,在鼓楼那边也响起了沉闷的鼓声,与这边的钟声相应和。
晨钟对应早课,暮鼓对应晚课。
在钟声和鼓声一起响起之后,两侧厢房的紧闭房门,“啪”的一声打开,然后就见一个个僧人从中摇摇晃晃地走出,皆是青紫皮肤,被挖去眼珠,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窝。
若是细细望去,这些僧人其实并不完整,有人被齐根砍断手臂,有人被砍断了双腿,更有甚者,有脑袋都被人以利器整个斩断,只是靠着最后的一点皮肉相连,摇摇欲坠。
不过随着钟声和鼓声越来越急促,这些僧人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灵活,口中喃喃诵着不知名的经文,朝着李玄都和苏云姣大步行来。
李玄都从石碑上跃下,问道:“杀过人没有?”
“少瞧不起人了。”苏云姣道:“自然是杀过的。”
李玄都笑了笑:“那好,这些小喽啰就交给你了,那两个敲钟和擂鼓的,交由我来解决。”
苏云姣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一剑当空而去。
虽说她在太平客栈不敌李玄都,被李玄都轻而易举地一掌败退,但并不意味着她的先天境界就是纸糊的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