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广,背景深厚,真要把她打死了,他的下场就不是请罪那么简单了,而是要做好以命偿命的准备,就连家人都未必能够保全,所以他只能沉默不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人有三六九等,人上人不把人下人当人,可在仙人眼中,人上人与人下人也没什么不同,都是蝼蚁,反而能够一视同仁。
丁策缓缓拔出腰间佩刀,在灯火的映衬下,刀身上掠过一抹寒光,同时刀身上也倒映出万千灯火。
到了此等时候,望楼中的黄石元和齐佛言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下去制止今日之事。如今帝京城中暗流涌动,可在明面上,帝党和后党还没有撕破面皮,双方都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可两位久经世事的两位儒门大人物都心知肚明,这种平静只是短暂的,就好似一个放满了火药的库房,只要一粒火星,便能引爆,使得局面彻底失去控制。而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粒火星,如果帝党和后党提前翻脸,乃至于两败俱伤,只会便宜了旁观的李玄都。
在平台更远的地方,有一座小湖,湖面倒映出万千灯火,瑰丽绚烂。在光影之中,还飘着一艘楼船,当然比不得秦淮河上的画舫,不过能在寸土寸金的帝京城中泛舟,已经是极为不得了的手笔。
此时船上还有一行人,也在遥遥观望远处灯火通明之处。楼船的二楼露台上,一个年轻人正举着手中的“千里望”,将那边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所谓“千里望”,又名“千里眼”、“远镜”,顾名思义,能够使人看清远处的景物。与玻璃镜、火器一样,都是随着海贸从极西之地的安西大秦国运到中原,价格极为昂贵不说,还十分稀缺,便是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
年轻人身旁还站着一名白发老者,却是不必“千里望”也能将对岸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这便是境界修为之故了,老人轻声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年轻人正是微服出行的天宝帝,老人则是儒门隐士白鹿先生。因为天宝帝的身份特殊,所以他们没有去任何一座望楼,而是泛舟湖上,远远观望。因为此地空旷,又无人仗着身份起哄喧闹,再加上丁策有意拔高声调,声音倒是听得清楚。
天宝帝放下手中“千里望”,若有所思道:“张氏遗孤,张肃卿的后人。”
白鹿先生轻声道:“如果老朽没记错的话,张家只剩下一名男丁,名叫张白昼,并非张肃卿的子嗣,而是张肃卿的侄子,自小喜欢任侠事,拜入蜀山剑派门下学艺,所以躲过了一劫。”
“原来如此。”天宝帝微微点头。
白鹿先生问道:“陛下是否要保下这名少年?”
“不急,先等等看。”天宝帝摇了摇头。
白鹿先生轻轻点头,不再多言。
平台上,正当丁策打算不计一切后果出手的时候,只听一个女子说道:“阁下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阁下的手段如何。”
丁策先是一怔,随即脸色骤变。
不知何时,一名妇人出现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正朝着第一排缓步行来。
仅看其面容,似乎是不惑年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又气态端庄,带着几分佛门中人的安宁慈悲,与此处烟花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今天来客中不乏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若是平常时候在行院中见到这等姿容的妇人,不免要生出亵渎之意,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妇人有些不同寻常——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势,让他们从心底深处生出惧意,就好似遇到了天敌,又似是叶公好龙终于见到了真龙。
她一步步行来,闲庭信步,旁若无人。
在座之人,无论胸中才华,无论腹中学识,无论家世出身,无论性格好坏,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没有一个真正的傻子。
他们立时明白了一点,这名妇人不是寻常之人,而是一位真正的高人,最起码也是天人境的修为。这无关乎他们本身的修为和眼力如何,而是基于常识做出的判断,毕竟能不把丁策放在眼中之人,怎么也不能逊色于丁策。
于是人群纷纷起身,让开了一条道路。
女子来到第一排,在张白昼身旁站定,没有任何动作,丁策便退了三步,如临大敌。
张白昼低着头,好似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声道:“兰姨。”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衣袖。
遍地生出火红的曼珠沙华,一瞬间好似从人间来到了三途川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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