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人视作年轻人,她这个年纪就是个孩子罢了,年长的万寿真人、藏老人、极天王等人,差不多算是她的曾祖一辈了。
都说帝后之争,当然不是皇帝和皇后,而是皇帝和太后,如今帝后之间关系紧张,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母子,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又有祖宗规矩礼法约束,平常时候,母子两人也会说些家常话,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谢雉看了眼毕恭毕敬的儿子,目光幽深。
张肃卿等四大臣毕竟也算是儒门中人,虽然四大臣的新政触及了儒门中人的利益导致儒门中人没有支持四大臣,使得张肃卿等人不得不寻求道门中人支持,但想要让儒门坐视四大臣败亡身死,谢雉还是要拿出一些“诚意”。
这个“诚意”就是天宝帝。
谢雉心知肚明,儒门是宝押到了天宝帝身上。只要天宝帝在他们手中,就算没了四大臣,她这个太后也只是暂掌大权罢了,等到天宝帝亲政,天下就又是他们的了。再加上道门牵扯了儒门极大精力,所以儒门前几年行事并不激进,以等待为主。
当时的她跟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同意。
于是这些年来,天宝帝从老师到随从,无一不是儒门中人,哪怕是皇后的人选,也是儒门敲定的。
正因如此,谢雉很不喜欢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温婉贤淑的儿媳。虽然皇后事事不争,温柔似水,甚至有些逆来顺受,让人挑不出错处,但在谢雉看来,却是城府深沉、锋芒内敛。说是儒门中人,却像个道门中人。毕竟太上道祖有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皇后难道不知道皇帝在宫外还有一个师横波吗,多半是知道的,那才是皇帝的心头肉,可皇后没有半分怨言,恪守本分,反而让皇帝高看皇后一眼。虽然皇帝与皇后谈不上如何恩爱,但皇帝对皇后颇为尊重,平日里夫妻二人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待到皇后有了身孕,生下嫡子,立嫡立长,百官支持,名正言顺,那便是太子。师横波再得皇帝喜爱,也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外室罢了,就算有了儿子,恐怕连亲王爵位都没有,已经是见了高下。
好一个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谢雉想着这些,就听天宝帝说道:“母后……”
“什么?”谢雉回过神来。
天宝帝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见过那位清平先生了。”
“李玄都。”谢雉的脸色有些灰暗。
天宝帝道:“正是。”
谢雉问道:“皇帝见他做什么?”
天宝帝道:“想要看一看,能让母后、诸王、诸位先生如临大敌之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谢雉又问道:“那么皇帝看清楚了没有?”
天宝帝摇了摇头:“他……此人狂悖无礼,目无朝廷……”
谢雉打断了他:“皇帝,说句不合规矩的话,他有这个资格。”
天宝帝默然,不过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掌却紧紧握成拳头。
谢雉皱了下眉头,有些疑惑:“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提起李玄都了?”
天宝帝看了眼身旁的皇后,轻声道:“皇后,你先去歇着吧。”
一直不曾做声的皇后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不必谢雉吩咐,宫女和宦官也随之一起退下,只剩下母子两人。
天宝帝脸上露出恼怒神色:“李玄都欺人太甚!”
谢雉眯起眼,打量着儿子脸上的怒色,似乎在判别真伪,口中问道:“那皇帝打算怎么办?”
天宝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境,说道:“我想让先生们设法除掉此人,可先生们只是敷衍……”
谢雉冷笑一声:“诸位先生还要留着这把刀借刀杀人呢,怎么会动手除掉此人?”
天宝帝脸上顿时露出惶恐之色:“母、母后何出此言?”
谢雉深深看了天宝帝一眼:“皇帝自己心中明白。”
天宝帝低声道:“若是母后如此说,儿臣也无话可说。”
谢雉脸上闪过一抹憎恶之色:“我累了,皇帝退下吧。”
“儿臣告退。”皇帝缓缓起身,向太后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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