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当空一轮皎洁圆月高悬,月光静谧银白。
长街上一片素白之色,分不清到底是月光还是积雪,有两道身影在街道上一前一后走过。透过浓郁的夜色,依稀可见是一男一女。
走在前面的是张白昼,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要跟随上官莞频频拜访帝京各路官员的缘故,已经不是江湖人的打扮,换了一身锦衣,倒有几分贵公子的意思了。
跟在后头的却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年纪与张白昼在仿佛之间。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走在前面的张白昼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蹙眉道:“你又何苦纠缠我?”
那白衣女子也随之停下脚步,白衣白裙白绣鞋,眉眼如黛,青丝如瀑,她就站在张白昼的不远处,反问道:“张白昼,你为什么要躲我?”
张白昼沉默不语。
女子见张白昼不说话,又说道:“天南一别之后,你便处处躲我,要不是你最近到处登门拜访,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帝京。我问你,你来帝京做什么?”
张白昼摇头道:“此乃尊长之命,不便告知。”
女子不怒反笑:“张白昼,你别忘了这是哪里,这是帝京,是我们儒门的地盘,你在我的地盘上,就不怕我为难你?”
张白昼没有作声。
女子似乎也习惯了眼前之人的这般模样,不以为意地自顾自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清平先生已经与儒门讲和联手,我们两家人是一家人了。清平先生想要报仇,儒门则要正君道、明臣职……”
张白昼轻轻说道:“这是儒门之事,你又何必与我说这些?”
白衣女子笑嘻嘻伸出一根纤细青葱手指,遥遥点了下他,笑道:“你可真是个木头,以后怎么能接过清平先生的衣钵?”
张白昼微微色变,怫然道:“我何时说过要接过清平先生的衣钵了?”
女子问道:“那你说的尊长是谁?”
张白昼无言以对,又陷入沉默之中。
女子将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走到张白昼的身前,寒风又起,吹拂起她的几缕青丝,贴在脸颊上。
张白昼几番犹豫,还是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
女子缓缓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这片寒冷中的静谧,回忆起前不久的那番父女对话。
如今的她又能依仗谁呢?
依仗眼前这个木头吗?
女子苦笑一声,缓缓睁开双眼,眼眶微红。
张白昼有点搞不懂女子为何会忽然眼红,只是没来由感到心头一阵烦躁,心思不定。
女子正要开口说话,猛然转过头去,神情复杂。
几乎就在同时,张白昼也心生感应,举目望去,如临大敌。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两人不远处的一处檐角上。
来人是名中年男子,身着一袭青衫,迎风而立,大袖飘摇。
这名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背负着双手,视线先是扫过张白昼,然后落在白衣女子的身上,缓缓开口道:“幼贞,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张白昼?是块良材美玉,可想要发光成名,最起码也要等到二十年之后。”
女子嘴唇微颤:“爹爹……”
听到“爹爹”二字,张白昼顿时恍然,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然后便是有些头皮发麻。
来人正是白鹿书院的山主卢北渠,与儒门七隐士、三大书院的大祭酒们平起平坐的儒门大人物。
也是卢幼贞的父亲。
面对这位书院山主,张白昼的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捏住手腕上的流珠。
卢北渠却是一笑:“张白昼,看在清平先生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只要你主动离去,割舍了这段尘缘,就当是我欠你一份人情,如何?”
于情于理都该一口答应下来的张白昼,在这一刻却是再难做到心如止水,反而是陷入到天人交战之中。
忽然,一颗晶莹泪珠从女子的脸颊上滑落,她望着张白昼凄然一笑:“我这次来见你,本是想……本是想与你道别的,从此以后,你再也不必躲我了。”
一声轻响,好似是心弦绷断。
不知何故,张白昼手腕上缠绕着的流珠散落一地。
张白昼怔怔低头望去,一颗颗流珠掉落在地,在他脚下的地面上滚动着,甚是轻微的声音在寂静夜色中却是格外清晰。
他沉默片刻之后,缓缓抬起头,望向立在檐角上的中年男子,脸上的神情格外坚毅。
卢北渠背负双手,说道:“年少俊杰。”
张白昼沉声道:“卢先生过誉。”
“过誉?”卢北渠微笑道:“算不得过誉,张家子弟,又跟在清平先生身旁,前程远大。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万不要为了眼前的一时意气,自毁前程,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不过既然说到了这里,那就一并说了罢,在你年轻的时候,许多视若珍宝的东西,未必就是值得,待你年长之后,经历的世情多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