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处死的先例,至多是暗中处死,对外宣称暴病身亡。正如龙老人所言,祖龙这等千古一帝,太后又是寡居有孕且意图谋反,祖龙尚且不能将太后如何,若是今日开了先例,恐怕会成为类似于“陛下何故谋反”的笑话,流传后世,这是儒门不会应允的根本原因。
只是秦清有些把握不准,李玄都是否同意让步。
龙老人看出了秦清的为难之处,说道:“清平先生向来是深明大义,为了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他应该会让步的。至于太后和四大臣孰对孰错,谁是忠良,谁是奸佞,天下之间自有公议,煌煌史册自有公论,何须我们论罪?”
不得不说,龙老人作为儒门之人,前半段话是套话空话大帽子不假,后半段话却是让人难以辩驳。
秦清道:“太后之罪,你我不言,煌煌史册自有后人言之。龙老先生是这个意思吧?”
龙老人没有说话,默认了秦清的说法。
秦清沉思了片刻,说道:“天道永恒不变,人伦道德却是从古至今不断变化。在祖龙年间,太后养面首并非罪过,女子改嫁也不是罪过。可自从理学圣人之后,这些都变成了罪过。若是我们用今人的道德去指责过去古人的道德,将来也会有人拿他们的道德来指责我们这些作古之人的道德。今日的儒门讲究亲亲相隐,也许千百年后的儒门反而提倡大义灭亲。今日我替家人隐瞒罪过,是合乎道德的,被人赞誉,可在千百年后的后世之人看来,这却是不道德的,要被批判。如果我们今日放过了太后,那么千秋万世之后,后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呢?”
龙老人陷入沉默之中。
赤羊翁开口道:“前人如何管得了后人之事?秦先生未免庸人自扰了。”
秦清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将是否论罪暂且搁置不谈,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龙老人沉默了许久,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秦清问道:“那么还有第三点呢?”
龙老人道:“至于第三点,朝廷有意册封清平先生为国师大真人,册封秦先生为辽王,册封秦大小姐为郡主,不知秦先生和清平先生意下如何?”
秦清想也不想就拒绝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秦某人自在惯了,不愿为皇帝效力,自然也不愿食君之禄,朝廷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紫府,他多半也不会答应的”
龙老人脸上的笑意一僵。
秦清不愿接受辽王这个名头,便是不愿定下君臣名分,没有君臣名分,所图为何?
其居心实不可问。
只是形势如此,儒门也是无可奈何。
龙老人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就在两人的三言两语之间,朝局走向便被定下,其他人根本没有插言的余地。
晋王两眼失神,失魂落魄,只觉得浑身无力,好似随时都会魂飞天外。
龙老人看了晋王一眼,吩咐道:“把晋王送到宗人府去。另外,把方才之决议尽快告知在京的大祭酒和山主们,请他们转告在京官员,然后尽快落实下去,不要让人家挑理。”
赤羊翁和金蟾叟领命而去。
秦清和巫咸离开了钦天监。
城头上的澹台云见此情景,轻声道:“尘埃落定。”
说罢,她转身离开城头,往西北方向而去。
秦素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好像放下了千钧重担。
不过没有人贸然开口,而是在等待秦素说话。再过不久,秦素就不是秦大小姐,而是举足轻重的秦夫人了。
另一边,社稷坛前的对峙还在继续,不过道门中人是好整以暇,而另外一边却是面若死灰,满心绝望。
谁也没想到,举世无敌的大剑仙就这么输了,那个煞星魔头赢了。
正如大剑仙自己说的,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输了,再去说其他已经无济于事了。
现在双方都在等待社稷坛内的动静。
过了许久,从社稷坛中传来李玄都的声音:“所有道门中人,退出帝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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