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不高,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山顶是一片平地,荒无人烟,只有寥寥几棵树木。
贪狼王负手而立,隐于兜帽阴影下的双眼死死盯着李玄都:“你究竟是何人?如今的太平宗中尽是些老朽之辈,断无你这般年轻高手。”
李玄都呵呵一笑:“既然阁下已经看破,那我也不再隐瞒,其实我是一个无宗无派的江湖散人,因为当今江湖只有太平宗和静禅宗封山闭寺,少有弟子行走江湖,而静禅宗又都是些光头和尚,所以才会冒充太平宗的弟子。”
“江湖散人?”贪狼王还是有些不信:“我却是不知道何时有如此厉害的江湖散人了,若是老一辈的闲云野鹤也就罢了,像你这般年轻的江湖散人,就算你三岁就跌落悬崖得了奇遇,在没有宗门财力相助和明师指点的情形下,也万难有今日这般成就。你休要骗我,快快如实说来,否则我便要了那个小丫头的性命。”
李玄都却是浑然不惧:“我与这个小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阁下何以认为我会受你的要挟?”
“嘿嘿。”贪狼王一笑:“虽然你说自己是江湖散人,但我瞧你却像是那些正道伪君子的做派,事事都要讲究‘侠义’二字。”
李玄都闻言轻叹了一声:“当年我曾与一位朋友在无意中说起过正道和邪道之争,邪道为何争不过正道?因为正道是伪君子,邪道是真小人,世人总是会犯一个非此即彼的毛病,常常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既然伪君子是道貌岸然之辈,那么非要把真小人给吹捧成性情中人不可,其实两者不过半斤八两,哪里还要分出个高下。”
贪狼王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因为那些正道弟子是万不会说出这般话语,若是哪个正道弟子敢说正道中人是伪君子,不仅是自打脸面,还要被自家的师长给逐出师门。难道眼前之人,果真不是正道中人?
正当贪狼王想着这些,不料李玄都的话锋一转:“可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分出个高低,我会选择正道中人。因为正道中人只会杀江湖中人,无论是卑鄙也好,还是虚伪也罢,都是在江湖厮杀的范畴之内,可邪道中人这些‘真性情’,不仅仅杀江湖中人,普通人他们也不放过,诸如修炼邪功而大肆屠戮之事,屡见不鲜。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正道中人之所以能当得起一个‘正’字,全靠邪道中人的衬托。”
李玄都讥讽一笑:“伪君子是带着面具的小人,起码有廉耻之心,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恶的一面,会做些表面功夫,也不敢肆意行事,说得直白些,做了婊子又想立牌坊,还是要脸的。真小人却是连面皮都不要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贪狼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只能强压着怒意说道:“露出马脚了不是,说到底还是正道中人。”
李玄都道:“正道中人也好,邪道中人也罢,说到底都是江湖之人。江湖之事江湖了,今日之事,总要有个说法,你是想要分出个胜负呢?还是想要一决生死?”
贪狼王瞥了眼李玄都手中的长剑,半晌方道:“我的确没有十足把握胜你,可你想要胜我,却也是痴人说梦。我也不妨与你明言,我是真想收这丫头做我的传人,你又何苦生死相向?”
李玄都不为所动道:“阁下在江湖上也是偌大的名声,若是你果真想要收徒,直接登门拜访就是,何必要出手掳人?”
贪狼王嘿然道:“你方才也说了,世人将我们视作邪道,那萧家未必会答应,那时候还是要我出手夺人,何苦去多费工夫?倒不如我直接出手夺人。”
李玄都直言道:“说你们不要面皮而肆意行事,真是没有半分冤枉你们。”
贪狼王心头生怒,咤道:“你这小子也配说我?”
话音未落,贪狼王已是出手,也许是被李玄都戳中了痛楚的缘故,他竟是没有使用术法,而是与李玄都贴身近战。
毕竟是天人境的大宗师,所谓的不善近战也只是相对于同境武夫而言,在寻常江湖人士看来,仍是高妙难测。只见贪狼王一拳送出,拳意瞬间铺展至四面八方。既然是这种贴身近战,长剑便也没了用武之地,李玄都只能以“风卷残云扫”顺势拂袖一扫。拳袖相交,竟是迸发出金石之声,拳意震荡不休,使得四周草木嗡嗡轻颤,树木摇晃,落叶簌簌而下。
这已是两人怕误伤萧竹而故意收束气机的结果。
贪狼王怒喝一声,用出贪狼王一脉秘传的“贪狼手”,一拳送出,这一下出手极为巧妙神速,而且全无半点征兆,李玄都闪避不及,只能横臂硬挡,但觉劲力透体,蔓延至四肢百骸,心中一惊,以双脚踩踏地面卸力的同时,身形急如一张风筝向后飘出。
贪狼王如影随形而至,化拳为掌,直抓李玄都的心口,李玄都刚刚吃过苦头,不敢硬挡,身形如轻烟一转,躲开这一抓的同时,招式亦随之变化,先是拨开贪狼王的一掌,继而横臂扫出。贪狼王不得向后躲闪,不料李玄都的横臂一扫只是虚招,扫至中途便戛然而止,顺势向前一探,扼住贪狼王的喉咙,只觉得入手冰凉细腻,李玄都也来不及深思,直接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