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是尊称。能被尊称为公之人无非几种,一是位尊之人,二是德高望重之人,三是年老辈高之人,四是主公,五是身故之人,六是心无私而有大功之人。
赵政被称为正公,一是因为位高权重,二是因为属下称呼主公。李玄都虽然地位不俗,但还未到李道虚、张静修、徐无鬼、澹台云这等高度。而他年纪轻轻,更谈不上德高望重和年老辈高,今日之所以被众人尊称紫公,皆因他是大功之人。
当初赵政请李玄都去金帐,至多就是刺探消息,推波助澜,万没想到局势发展如此之快,又是如此诡异,在数月之间,王庭已经有了一分为二的趋势。对于辽东来说,对于整个中原来说,这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李玄都拱手向众人还礼,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公’之一字,折煞玄都了。”
赵政挽住李玄都的手,笑道:“紫府过谦了,如此彪炳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何当不得?”
李玄都看到了秦素,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儿女情长,两人只能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与正公详禀。”
赵政看了眼左右,众人心有灵犀地落后几步,只剩下李玄都和赵政并行。
李玄都轻声说道:“玄都不敢贪天功为己有,实不相瞒正公,此事波谲云诡,地师徐无鬼、圣君澹台云、‘魔刀’宋政纷纷出手,否则以我一己之力,如何能撬动偌大王庭?而老汗之死,又牵涉到了金帐国师,我不过是见机行事罢了,旁人不知地师和圣君之事,将他们所作所为归结到我一人身上,一人灭一国之赞誉,我实不敢当。”
赵政脸色动容,有了片刻沉默,然后说道:“地师也好,圣君也罢,还有宋政,他们居心不良,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如何当得万世青名?而紫府甘冒奇险孤身远赴金帐,全无为己之私念,只有为天下苍生之公心,如何当不得此等赞誉?紫府勿要过谦了,若无紫府从中合纵连横,只怕此时金帐已有新汗,万无今日东西交战的局面。所以这‘公’之敬称,非你莫属,你就要莫要谦让了。”
说罢,赵政抓住李玄都的手腕,抬高了嗓音,“我已经派人设下筵席,既是为紫府接风洗尘,也是为紫府庆功,紫府,请!”
李玄都苦笑无言,只能随着赵政登上他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总督衙门行去。
到了总督衙门,有铳炮齐鸣,又有乐师奏起古曲《将军令》。
正堂上早已设好筵席,皆是巨大圆桌,因为来客太多,甚至屋内摆放不下,摆到了院子里,李玄都自然要入正席,一番谦让之后,李玄都与赵政分别坐了宾主之位。
李玄都不耐这种应酬,可随着他的身份不断拔高,这种应酬也会越来越多,还推脱不得,李玄都只能耐下心来与席上众人推杯换盏,而且频频有人主动向他敬酒,他也只能来者不拒。
一番觥筹交错下来,李玄都不曾化解酒力,故意带了几分醉意,这才得以脱身。
李玄都独自一人来到总督府的后院,看着未化的白雪,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后面伸手蒙住他的双眼,手掌微凉。
李玄都抓住来人之手,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身后之人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李玄都回答道:“没想好要说什么。”
平心而论,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像书中的才子佳人那般海枯石烂,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在外人看来,两人定亲,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双方长辈为了利益而促成的一桩联姻。
事实上,李玄都有点说不清两人这么快就定亲到底是因为情势更多一些,还是因为爱恋多一些,还是那句老话,没人能抛开利益只谈感情,也没人能抛开感情只谈利益。所以李玄都很少去想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忽然又浮上心头,李玄都不禁有些感慨。
就在两年前,他何曾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与秦素结为夫妻,那时候的秦素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遥远的陌生人。到了今朝今日今时,竟是有些忐忑。
情之一字,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从何而终。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与这个人是好是坏并无绝对关系。白玉微瑕,秦素也不是完人,而李玄都见过的其他女子,各有各的优点,可她们只有一点,不是秦素。
纵有千般好,只因你不是她。这便是一个“情”字的无解之处了。男女之情,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所以不需要长时间的沉淀和积累,有时只因一眼、一言、一笑,就可定情,就算时间长些,也不过数月年余的相处,这便是缘分。
有些人看不透这个道理,觉得数年如一日的死缠烂打、一片痴心就能换来对方的真心,殊不知这等作为只能换来怜悯和不屑,不喜欢的还是不喜欢,就算最后委身于你,也不过是没有更好选择的凑合罢了,换而言之,骑驴找马,找到千里马之日,便是一脚踢走驴子之时。
秦素对于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却体恤李玄都的奔波辛劳之苦,舍不得说半句重话,“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