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尘涯受伤之后,他内心中对于大隋的印象已经完全改观。他骑着白虎从樊固进入东方大隋帝国这个被师尊称为妖魔之地的时候,心中充满了不屑。在他看来,除了佛宗之外这世间所有的宗门都是邪魔外道也微不足道。
长安城给了他足够的震撼,可那也不过是因为长安城足够大罢了。
后来藏身在客栈中,以女人的面貌示人。对于尘涯来说这绝不是什么耻辱的事,因为在佛宗之人看来相貌本来就不代表什么特别意义。当然,佛宗中人对于性别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在他们眼中女子便是罪孽。
所以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尘涯觉得女人的身体是罪孽,但却不认为女人的相貌是罪孽,这种让人无语的思维方式也只有在佛宗中才会显得那么正义凛然。
最先让尘涯对大隋印象改观的就是鹤唳道人,那个霸道的红袍大神官修为怪异,斥力当得起天下无双,虽然单一了些,但威力之强令人心悸。
本以为对隋人的小看已经被自己完全抛弃,在心中升起了足够的重视。可当卓布衣出现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紧。这是进入长安城之后,妙僧尘涯第二次被人束缚住失去自由。
第一次是鹤唳道人的幻缚。
第二次,是卓布衣的画地为牢。
尘涯不知道卓布衣是谁,他也不知道卓布衣的手段是什么。但他能感觉的出来,这个布衣男子的手段似乎比鹤唳道人的幻缚还要强大些。当卓布衣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尘涯终于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比鹤唳道人强在何处。
鹤唳道人的幻缚,缚的是身体。
而这个布衣男人的手段,缚住的不仅仅是身体,甚至不仅仅是束缚。
一瞬间,尘涯额头上的汗水就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滑落下来,这汗水并不是因为他痛苦,而是因为恐惧。
他猛然间发现,自己在这个可恶的隋人面前似乎变得浑身赤-裸了。这感觉不仅仅是身体上没有衣衫的遮挡,甚至连心里都没有了遮挡。很多自己藏在最暗处的秘密,都暴露在那人看似平淡的目光下。
没了衣服。
也就没了尊严。
他穿着衣服却觉得自己赤-身-裸-体,他紧紧封闭住心门却发现有一股力量用一种他难以阻挡的方式强行将心门撞开。而对于这种直接撕开封条去看秘密的手段,他竟然找不到办法来阻挡。
“你……是谁?”
尘涯有些艰难转动眼球看向卓布衣。
卓布衣没回答,而是看着尘涯的眼睛,看的很认真,就好像尘涯的眼睛里有什么能吸引他的东西。专注,心无旁骛。
卓布衣越专注,尘涯越害怕。
他试图用自己的毅力将内心中最深处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再次藏住,他急于在自己的心里找一块遮羞布。可他却发现那股入侵进来的力量如同化作了一个耀目的太阳,挂在他心灵深处的天空上。将最隐秘的地方也全部照亮,没有一点死角。太明亮,太耀眼,太可怕,什么都藏不住的心还是心?
“怪不得”
卓布衣看了一会儿微微皱眉,侧头看向鹤唳道人轻声道:“此人居然在佛宗的地位不低,他是佛宗智慧天尊座下最得宠的弟子。法号尘涯,这名字竟然还是大雪山大轮明王亲自为他取的。这人最拿手的修为是佛宗拈花指和无相功,这两样本事确实足以让他自傲了。”
鹤唳道人点了点头,走到卓布衣身边说道:“卓先生的画地为牢,贫道见识了。”
卓布衣微微摇头道:“神官的天目才是决无止境的幻缚之术,我的画地为牢已经到了极限,再修行也难以寸进,而您的天目到现在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不过是微乎其微。假以时日,我甚至想不到有什么人见到幻缚的时候能有抵抗之力。”
“先生谬赞。”
鹤唳道人微笑着谦虚了一句,然后走到尘涯身前冷声问道:“虽然你是智慧天尊的弟子,在别的地方或许能得到无上的尊荣,世人见你如见神明。但在大隋你不过是一条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罢了。贫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说出那日救走你的人是谁,他现在又在何处?”
当卓布衣不再看着尘涯眼睛的时候,尘涯发现心里那道太阳一般的光芒也消失不见了。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那种感觉就好像被玷污的人终于等到了被玷污的这个过程结束。虽然被玷污已经成为事实难以更改,可总好过一直被玷污下去。
“你想知道,我为何要说?”
尘涯回答。
鹤唳道人没生气,而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应该问问便问了问你,虽然明知道问不问你都不会说。”
“你们隋人都这么无聊?”
“你管的着?”
鹤唳道人不讲道理的问了一句,然后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尘涯的胸口上。那动作轻柔的就好像要替尘涯将胸口上的碎叶拂去,又或是要将他的衣衫整理平顺。可鹤唳道人的手才放在尘涯的胸口上,那只手周围的空气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肉眼可见的一圈波纹